司法天神眼中隱約的笑容一現即隱,老君平生的辛秘,與這封神台里的陣法關極大,方才兩次都險些走火入磨。但伸手便這麼扇了他一記耳光,就算是為了救人,也足令這最重威儀的太上老君暴跳如雷,引開他全部的注意了。果然,二人一先一後踏上甬道之後,老君拽着自己的銀須大生悶氣,半盞茶的工夫,竟再沒有想到封神舊事,一腔心思,全注在這新的奇恥大辱之上。
眾人齊齊『呀『了一聲,雖說看老君已不同往日,但道祖畢竟是道祖,縱然眾人心裏罵了他百回千回,有機會甚至會生死相搏,卻也不敢做出什麼無禮舉動——不想楊戩竟給了他一耳光。驚駭之後,又覺解氣,一口長氣呼出,又將自己驚了一驚。原來方才人人皆是一口大氣不敢出,生生憋住了氣息,如今一齊呼出,動靜倒也不小。
小玉恨恨地看着老君,只覺楊戩該乘機再打重些,讓這老東西再明哲保身。沉香見到她目光,知道她心裏想什麼,沒有叫她,心思已不在這裏。出陣之後的事,本是他一直竭力避免去想的事情,但又不能不想。父母日後相處之事,讓他頭疼不已,舅舅的傷勢,也讓人憂心忡忡,然而最令他不知失措的,還是這裏的一干人等。
天廷,原來年少輕狂時覺得那樣無能而又窩囊的所在,背後隱藏了多少秘密。當他大鬧蟠桃會,當他打出「踢翻靈霄伏玉帝,踏平瑤池擒王母」時,玉帝、王母、老君,這些人驚慌失措的表情下,又該是怎樣的嘲笑與不屑。
這麼多人,這麼多的悔恨,這麼多迫切要彌補自己過失的需要,出陣之後,是自己能控制得住的麼?一旦控制不住,走漏風聲,天廷又會用怎樣的方式來應對,難道讓舅舅再一次看着,多年的安排與努力,在眼前付諸流水?
三聖母落後了幾步,卻沒有象旁人一樣驚駭或解氣。她只看着哥哥,說不出話,淚水從眼裏涌了出來,臉色越來越蒼白黯然。就這般呆呆地愣了半晌,身子搖搖欲墜,虛脫般地立足不住,忽向前疾奔了幾步,撲在二哥背上失聲痛哭。
她這一舉措極是突然,沉香這才注意到母親的異狀,一驚之下,急鬆開小玉,過去扶住母親。三聖母淚眼婆娑,低聲說了一句:「那一次,就在我的眼前……」便再也說不下去了。只有她自己知道,剛才,老君挨上那一掌時,她的眼前,一閃而過的,竟是龍八婚禮上初見二哥時的情形。
那個惡形惡狀的乞丐,還有……還有一直溫柔地看着她的哥哥……
沉香鬆了口氣,知道母親是一時感觸所至,但仍不放心,扶着她不住勸慰開解。所以,他也就沒有看到,小玉落在身後,突然大變的神情!
沉香扶住三聖母之時,小玉無意掃了一眼身後甬道。目光到處,一片青冥之中,忽然便閃過點點雜色,有如白骨猙獰,快如疾風,一現即隱,又似利齒森列,怪狀奇形,飛舞欲噬。她出其不意之下,疾回頭凝視細看,卻已甬道沉寂,渺無異狀,直如方才,只是剎那間的幻覺而已。
老君忽然止步,向後疾轉身形,幾乎與此同時,楊戩額上光華一爍,也自開了神目。但隨即兩人對視一眼,俱是緩緩搖了搖頭。
方才剎那之間,兩人同時覺得背後仿佛被無數目光死死盯住,透出難以言說的怨氣陰寒。但回身察看,卻又分明沒有半分異常。
老君皺眉道:「不知何故,這裏的陣法已被全部觸動。那甬道屬木,以青為色,以幻為能,善惑活物心神,厲害非常,斷無能藉之藏身的道理,何況就算瞞得過我的感應,也必避不開你的神目!」他此時心地已恢復清明,知道楊戩那一記耳光,才是自己得以平安的關鍵,雖然不悅,但語氣到底是轉為平和了。
楊戩斂了法力,微合雙目調息。他雖受封神影響較小,但這半盞茶的路程之中,老君神識昏沉,只一味生着悶氣,他穩守神識的同時,更要全神戒備四下動靜,自然走得遠較老君辛苦。
老君明白此中原由,也不催他,等他再度睜開眼時,才向前一指,沉聲道:「後面還有金、火、土三關,再深入水陣陣眼,才能進入心煉洞天。那洞天非實非虛,誰也不知建在什麼鬼地段上,是以薺子須彌之法,將一塊巨大的岩精築成了空心,外不盈十丈寬窄,內卻形如天然山洞,宏大壯闊無倫……」話未說完,便即停住,似在思付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