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里,琢身嗡嗡作鳴,黃光疾噴如怒,老君神色緊張,口裏法訣也越誦越快。但就在七彩石被完全撥離地面的剎那之間,雜亂難言的暴叫怒罵,霹靂轟鳴的法寶爭鬥聲驀地充斥了整個空間。整個洞天諸相,粼粼似微風拂過,水紋般地漣漪輕起,分解重組,忽而清晰,忽而模糊。
老君微微一愣,正要全力催動金剛琢,眼前火光一閃,一樁金鐘大小的物件挾着噴薄的九龍幻影,已劈空向他身上罩將過來。
「九龍神火罩?」
哪吒在鏡外失聲驚呼,五個字顫不成聲,三界之中,再不會有人比他更熟悉此物的了。淚水奪眶而出,一個思念了兩千年的挺撥身影,倏忽便出現在鏡面之中!
老君左手拂塵急格,但神火罩來勢何等迅疾?拂塵尚未抬起,罩身已端端正正地橫砸在了頭上。他心中一涼,正欲提法力強抗,驀而大奇,那神火罩竟是毫不停滯,直接從他頭上穿透了過去。他急回頭向後看去,饒是素來鎮定無比,也不禁臉色大變!
手上勁道為之一失,金鋼琢頓時失控墜下。
但見神火罩烈焰怒飛,金光暴起,風雷響動,閃電急馳,機栝如魚鱗密佈,飛舞響似驅車,筆直衝向正中的盤雲寶榻。榻上也與方才全然不同,祥光灼灼,瑞彩幌幌,一名玄袍男子端坐其上,只向空虛虛一點,神火罩便轟然炸裂,化作千萬道碎片四下飛濺。
發覺有異的眾人,齊齊順老君的目光向後看去。在看到這男子的同時,也幾乎是所有人,都被這男子的眼神吸引去了全部的心神。
那是怎樣的眼神?已經不僅僅是慈悲。洞察一切,又包容一切,令天地河山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令日月星辰都變為空洞的虛無,去來今中,只剩下這眼神的存在,靜穆威嚴,無始無終。但就這樣的一雙眼裏,又隱隱有着極淡的憂鬱和悲傷,似背負了所有眾生的原罪,疲憊得不堪重負一般。雖仍是了無悔意,卻令旁觀者無由地酸楚到了極點。
「神王……伏羲!」
兩聲呼叫,迴蕩在洞天上空,一個驚駭莫名,一個悲憤悽愴。前者是老君,後者,人人都認出來了,那便是九龍神火罩的主人,大羅洞天金仙太乙真人。
一隻手按在岩精之上,另一隻手,向空操縱着神火罩攻去。只是全然無用,再威力宏大的法寶,在神王面前,也依舊不堪一擊。太乙向來和藹的神色已扭曲變形,如顛似狂地慘笑叫道:「輪到我了罷?伏羲神王!輸便是死,死固吾份,只願你此舉至公,確是出乎存念三界的一片悲心!」
語音未落,最後一點精元也被抽離了身體,整個人頓如浮雪向火,消融蝕化,魂魄從軀殼裏浮出,如被禁錮,動彈不得,轉眼間已淡化無痕,消散在洞天陣法無匹的威力之下。
無數光華挾着飛舞的法器,暴雨一般地鋪天蓋地亂射四方,洞中宛如慘烈至極的上古戰場,吼聲與血色交織,地動天搖。但就在如百萬天鼓亂擂狂鳴之際,「嗆」地一聲脆響,驀地從諸般亂音里掙出,然後,一切音聲都化諸烏有,只余淡淡的薄霧蒸騰,縈繞着遍地的殘履遺物。
一片靜寂里,老君茫然四顧,沒有了神王,也沒有了紛亂的末日景相,更沒有了昔日同門們垂死的掙扎,空曠的洞天之內,除了自己,便是脫力跌坐在地的司法天神。
目光下垂,金剛琢落在自己的足邊,七彩石,也墜回了原來的地面。
「……當年的……水中之影……陣法……」
是司法天神低啞得幾不可辯的聲音。老君皺起白眉,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只跟着重複了一遍:「陣法?」
楊戩已無餘力多說,以目示視,令老君去看洞天裏八十一塊岩精。老君先是不解,繼而一震,伸手將金剛琢收回掌內,法力貫入,又將七彩石吸離了原位。
轟轟的連珠巨響再度震動全洞,一大片赤色光芒,霰化如霧,正劈地騰起,向盤雲寶榻上暴卷而去。水煙溟濛,每一滴水氣,卻又銳如刀鋮,閃着五金獨有的鋒利寒芒。
「是元始師兄的法器。」
老君喃喃低語道,他已明白了楊戩想要說出的意思。眼前的一切,並不是真實的存在,只不過收取七彩石動搖了陣法,而這心煉洞天不知何故,竟將昔年影相,如水中倒影般地全數記錄了下來,陣法的影響一除,諸般
第六章掠影供偶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