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時間裏,從不指望得到感謝,他反問:「重要麼。」
「重要!我一直希望找到你。」喬苑林說,「我只模糊記得你穿着七中的校服,出院後,我去了七中無數次。你們十點半下晚修,校門口有一座刻着校訓的石碑,門衛室的大爺姓趙,每周六都考試,結束後男生會打籃球到黃昏。」
梁承以為忘記了那段遙不可及的日子,但此刻歷歷在目。
喬苑林細數完,沮喪地說:「可我就是找不到你,你當時去哪了?」
梁承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說:「你現在找到了。」
「嗯。」喬苑林道,「所以我要你留下來。」
梁承問:「你想怎麼樣?」
喬苑林用力按住他的手背,架勢像要義結金蘭,然後情深義重地說:「我要好好報答你,恩人。」
他們回到了晚屏巷子。
喬苑林挾持着梁承的背包,大巴換出租,一下車在巷口累得扶住了電線杆。
梁承單手插着褲兜,另一隻手握着喝光的礦泉水瓶,路上喬苑林捂着包不肯撒,喘得費勁,他時不時給灌兩口下去。
丟進垃圾桶,他問:「包能給我了麼?」
「到家再說。」喬苑林把背包往肩上提了提,「我幫你背着,你也省勁兒啊。」
梁承抬眸看所謂的「家」,那幢小樓依然灰撲撲的,只有牌子鮮艷些,二樓臥室的窗子正對着他。
旗袍店在營業中,喬苑林推開門,大聲說:「姥姥,你看誰回來了!」
王芮之在給模特換一件新旗袍,摘下老花鏡,驚訝地說:「小梁?!」
喬苑林道:「姥姥,梁承搬回來住。」
「好,好。」王芮之不明所以,先一口答應,「怎麼回事呀,你今天不是去外地嗎?」
喬苑林說:「計劃有變,我等下跟您解釋。」
王芮之放下模特,高興道:「行,回來就好,你們先去換鞋。」
梁承和喬苑林吵架的那一天,牛奶湯圓誰也沒吃,王芮之決定再煮一次。
喬苑林迫不及待地鑽進廚房,告訴王芮之曾經救他的人就是梁承,講到火車站的經過,把老太太唬得一驚一乍。
梁承立在玄關,兩副鑰匙掛在牆上,扣圈上分別多了一條平安結,用旗袍盤扣的細繩編織而成。
這是喬苑林上周的藝術課作業,他的鑰匙綁着一條淺黃色的,據說寓意出行平安,又編了一條淺藍色的給梁承用過的另一副。
廚房裏飄出香氣,喬苑林說:「姥姥,多放牛奶少兌水。」
王芮之:「還用你教?」
「有核桃嘛?」喬苑林問,「撒點核桃仁,補腦子。」
王芮之說:「麻煩,別補了,我怕把你聰明壞了。」
梁承靜靜聽着,一路上,他能輕而易舉地奪下背包,甩開喬苑林走人,但兜轉一遭還是回到這裏。
不單因為程立業的保證,他不得不承認,這裏有他許久沒嘗過的「家」的滋味。
牛奶湯圓香滑軟糯,梁承先吃完,上樓放行李,臥室里的床和衣櫃都空空的,只有書桌上堆滿了課本。
桌下多了一隻垃圾簍,扔着零食袋,他走到窗前,仙人球的花盆上貼着一張表格,記錄澆水的日期。
喬苑林敲門進來,收拾桌上的物品,剛把凌亂的試卷折好,梁承說:「不用收了。」
「我可以在這屋寫作業?」
「嗯。」
喬苑林無疑很開心,說:「舊電腦太卡了,你以後用我的筆記本吧。」
梁承問:「怎麼沒換房間?」
喬苑林說不清,走過去,臨窗的光線把睫毛照成淺棕色,他開玩笑說:「你在床上掐我脖子,我怕做噩夢。」
「真沒準兒。」梁承也玩笑地問,「掐脖子難受,還是跑步難受?」
喬苑林比較了一下,說:「那還是跑步,我真的是第一次跑,怕你走了,結果差點把我自己送走。」
梁承繃着的嘴角往上揚,看他笑,喬苑林從兜里掏出一個東西,是藏在抽屜里不許人碰的絲絨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