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之格局,無論最終誰勝誰負,每一戰所損失的都是帝國的精英,消耗的是帝國的元氣。
可若是不撤,又如何對得住面前這些一直對他忠心耿耿全力襄助的大臣,如何對得住自己的妻兒?
諸位大臣見到李承乾神色變幻、默然不語,便知道這位殿下又犯了以往優柔寡斷、心慈面軟的毛病……
馬周諫言道「殿下明鑑,此刻太極宮雖然岌岌可危,但叛軍即便將這裏佔據,也未必就能徹底把持朝政,您別忘了還有英國公數十萬大軍駐守通關、枕戈待旦,豈能容許叛軍徹底佔據中樞?吾等不妨暫且撤出太極宮,駐蹕於右屯衛大營之內,靜觀英國公之舉措。若英國公心懷社稷,不忍帝國陷入內戰,定會揮師入京、抵頂叛亂;若英國公只在意陛下之遺詔,一意孤行,那吾等便陪着殿下殺回來,縱然死在這長安城下,亦是無怨無悔!」
這番話立即得到大家贊同。
即便太極宮失陷,局勢也並未到達最後一步,總要看看李勣到底打算如何處置叛亂吧?
如果李勣只在乎廢黜東宮,最終與叛軍沆瀣一氣,那麼東宮上下再殺回來拼個你死我活也不遲,當真想要以身殉國還不容易?
可若是太子撤出太極宮,與叛軍內外相隔、分庭抗禮,隨時擺出撤往河西的架勢,這就將李勣架到左右天下局勢的台上,是默許叛軍貢獻太極宮、導致太子撤往河西致使帝國分裂陷入內戰,還是出手剪滅叛軍、消弭兵變,使得帝國重歸平靜?
追根到底,無論李勣有否遺詔在手,坐視叛軍肆虐長安且最終覆亡東宮、廢黜太子,都絕非正統所能容,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甚至不敢將李二陛下的遺詔公之於眾——難不成讓天下人知曉李二陛下縱容叛軍貢獻太極宮、戰毀長安城,一手將太子逼上絕路?
為尊者諱,乃是華夏文化之特色,李勣只能將苦果自己咽下,甚至史書之上遭受萬世唾罵……可李勣是這樣忍辱負重之人麼?
大家對李勣的認可是大抵不會那麼做。
所以太子撤出太極宮,乃是反手將李勣逼上不得不做出抉擇的地步,可謂攻守兼備。
李承乾舉棋不定,但後堂隱隱傳出的妃嬪們的哭聲,令他心如刀割,權衡許久,這才長嘆一聲,以手掩面道「孤自立儲以來,夙興夜寐、勤學好問,一言一行皆尊奉禮儀之規範,不敢有絲毫懈怠,然十餘年來卻始終不能得到父皇之認可,此愚笨之資不可雕也,誠惶誠恐。今時今日,叛軍肆虐,超綱敗壞,社稷動盪,父皇恐怕也已……身為人子,若父皇彌留之際依舊心心念念易儲,孤又怎敢貪戀儲位?本想着一死以謝天下、以謝父皇,然而事到臨頭,卻發現即便是死,也難以如願,孤羞愧無地也……」
掩面大哭。
一眾東宮屬官、朝廷大臣面面相覷,心中戚戚。
出生便是嫡長子,從李二陛下逆而篡取的那一天便被金典冊立為皇太子,沖齡之年敕封皇儲,經受最為系統的帝王教育,朝野上下、宮闕內外皆以儲君相待,恭敬有加,寄予厚望。
然而李二陛下卻對其百般挑剔,難以入眼,時不時的生出易儲之心,令其誠惶誠恐,患得患失……這份罪,不是誰都能受得了的,這麼多年過去太子沒有長歪,沒有在心理上出現什麼毛病,已經殊為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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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三十八章 瀕臨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