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眾人也的的確確開始真正的考慮天子所說的問題,那就是,太上皇為何要保任禮呢?
要知道,那個時候的太上皇,可不是如今孤身一人在南宮保養的退位天子,而是名正言順的繼承大位,已經足足當了八年皇帝,順利親政,大權在握的皇帝。
任禮不過一介邊將,伯爵之位也剛拿到沒幾年,按理來說,根本放不到那個時候的太上皇眼中,更沒有什麼值得太上皇如此下死力氣保他的理由。
但是,事實就是如此荒謬,太上皇不僅這麼做了,而且,還上上下下全部包攬了此事的手尾,這種做法,着實讓人想不通。
不過,到底還是有明白人的,譬如,久理刑案的金尚書,從剛剛開始,眉頭便皺的緊緊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但是,不知為何,卻始終沒有開口。
但是,作為最開始挑起話頭的人,有些事情,金濂始終是逃不過去的。
在楊洪說完之後,天子便將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開口問道。
「金尚書,此案乃是刑部主審,你可有何想法?」
這話看似平常,但是,金濂聽完之後,卻忍不住嘆了口氣。
是啊,這案子是刑部的,既然到了手裏,就扔不出去了,事到如今,天子既然是這樣的態度,有些決定,該下的,還是得下。
於是,沉吟片刻,金濂的聲音沉穩而冷靜,道。
「陛下容稟,臣斗膽猜測,太上皇有此決定,恐是不想在朝堂上掀起動盪。」
話音落下,在場的其他人眉頭也皺了起來,一時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於是,金濂繼續解釋道。
「任禮一人,即便有伯爵之位,但既然犯下大罪,自然該當處置,朝局也不至於因此而動盪不安。」
「但是,問題恐怕就出在,後續該如何處置……」
後續?
在場諸人對視一眼,隱約明白了過來,於是,有意無意的,目光都望向了一旁的于謙。
這個時候,金濂在天子的示意下,也沒有停下話頭,而是繼續道。
「此案雖大,但是要處置一個任禮,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如果說一切都屬實的話,那麼,任禮截殺使臣,是為了阻止赤斤蒙古衛舉告他侵佔軍屯的罪狀。」
「而且,這件案子最開始的爭端,便是源於赤斤蒙古衛要遷居到肅州附近,朝廷將此案徹查,便要給赤斤蒙古衛一個說法,至少,遷居肅州的合理請求,朝廷是必須要答應的。」
「但是……」
後面的話不必說,所有人都已經明白了。
但是,當初任禮之所以竭力反對赤斤蒙古衛遷居,便是因為他們要遷居之地,已經被開墾出了大片的私田。
這些私田數額龐大,憑任禮一個人,肯定是不可能全部佔據的,甘肅的諸多將領,只怕都牽涉其中。
朝廷要安撫赤斤蒙古衛,就要將這些私田全部收回,而且,到時候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朝廷勢必要將整個甘肅的軍屯狀況都徹查一遍。
就像現在一樣,這麼大的案子,若是不能有完整詳實的證據鏈,那麼,處置一位曾於國有功的勛臣,是必然會遭到非議的。
所以,還是那句話,任禮不算什麼,但是,這件案子一旦揭開,背後牽扯出的一系列事端,才是難以解決的問題。
按理來說,這並不算是什麼壞事,畢竟,軍屯廢弛多年,若是能以任禮之案為契機,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整飭行動,對於整個邊軍的戰力軍心,都有提振之效。
唯一的害處就是……這麼浩大的行動,必然會使朝局動盪一段時間,更重要的是,一旦動手徹查,整個邊境,必將面臨一場大換血。
如此一來,至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邊境將只能執行保守固守的策略,想要主動出擊,就得等到將領和邊軍重新磨合好才行。
而這,顯然不是剛剛親政,一心想要仿效父祖建功立業的太上皇想要看到的。
在場的大臣們,雖然有些對兵事不熟悉,但是,也畢竟都是從正統時代走過來的。
說句大不敬的話,他們這位太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