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以為,當為東宮備府!」
于謙的性格,從不拖泥帶水,方一開口,便直接站定了立場。
不過,他的這句話,卻惹得群臣驚訝不已。
但是,于謙卻並沒有在意,繼續道。
「陛下容稟,皇位傳承,涉及國本穩固,土木一役,陛下臨危受命,受禪太上皇,此乃大義,命太上皇之子為儲君,此乃大德,上皇歸朝,自居南宮,不預政務,此乃天家恭讓有道,各守本分。」
「天家之中,陛下,上皇,太子親親尊讓,天家和睦,堪為萬民表率,然則朝野上下,數有如羅通般不軌之輩,挑動輿論,散佈謠言,離間天家,數次詆毀陛下欲拒太上皇於塞外。」
「上皇歸朝,又借東宮出閣禮,毀傷陛下聲譽,置陛下憐愛太子幼弱之心於不顧,妄稱陛下不備東宮府官,乃存無故易儲之私心,實乃國賊也!」
于謙說話,向來直接了當,雖然沒有王文那麼噎死人,但是也絕稱不上是委婉。
應該說,這番話將現今的局面說了個清清楚楚,甚至於,將那些陰暗的,擺不上枱面的心思,也翻出來攤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別人的心裏都清楚,但是沒有人敢說,或者說,沒有幾個人有資格說。
畢竟,這相當於同時在議論天子,太上皇和太子三位天下最尊貴的人。
只有于謙,有這個身份地位,也有這個膽子,敢戳破窗戶紙,攤開了說出來。
話音落下,一旁的朱鑒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的,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于少保這話是什麼意思?國賊?難道說朝廷有失,大臣上諫,便是國賊?」
事實上,從剛剛天子同意設詹事府,但是卻讓內閣次輔兼任的時候起,朱鑒就有些傻眼。
因為,那原本是他要圖謀的位置!
朱閣老上上下下的折騰了這麼久,自然不可能真的是毫無所圖。
他想要的,其實就是太子府詹事的位置。
應該說,自從當初受命出使瓦剌之後,朱鑒就已經成了太上皇一脈的人,何況,他自己本身的政治觀念,就是扶保太上皇和太子一脈正統。
沒有什麼職位,比太子府詹事,更合適他了。
回京之後,他屢次和俞士悅打擂台,也並不是真正想要次輔的位置。
畢竟,他雖然有功,但是人家俞士悅也不是吃素的,平時吵吵架就算了,想要在對方沒有犯錯的情況下,動搖俞士悅次輔的位置,就有些撈過界了。
朝中固然會認可他的功勞,也認可他受到了薄待,但是,之所以沒有人在朝堂上正面發聲,原因無非是重臣當中沒有坑位。
要是真的因為他立了功,那麼就要讓俞次輔讓位給他,朝局就亂了套了。
有了這個先例,那麼侍郎立了功,是不是要尚書讓位,知縣立功,是不是要知府讓位?
官職乃是朝廷重器,豈可如此兒戲,無緣無故的,人家俞次輔又沒有犯錯,如果朱鑒真的對次輔的位置有所行動,那麼,陷入被動的反而是他。
所以,打從一開始,朱鑒和俞士悅打擂台,就是存了兩層意思。
一層是為了南宮護衛統領的人選做鋪墊,另一層,就是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對詹事府的圖謀。
要知道,只要他們的紛爭持續着,並且雙方都屬於不講理的互相反對。
那麼,朱鑒就能持續的佔據輿論的中心地位,朝臣就會始終記得,他立了大功,但是沒有得到應有的升賞。
在此契機之下,東宮出閣備府一旦事成,要挑一個重臣頂上,總理詹事府的話,豈不是正好合適?
天子將他塞到內閣做一輔臣,原因無非是重臣的位置滿了。
那麼現在,太子府新立,『帝師』的位置,如果越過朱鑒,再提拔一個新晉的臣子,朝廷上下,只怕難免議論紛紛,覺得天子刻意打壓於他。
所以,朱鑒一直以為,這件事情最大的難處,是如何令天子同意為太子備府。
但是誰曾想,最難的事情反而沒怎麼遇到困難就做到了,反倒是他覺得輕而易舉的事,陡然就生了變故。
第五百六十八章: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