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禮,出聲問道,「我正欲往丞相署屋,子瑾欲往何處?」
莫非,乃問我是否同行邪?
抑或者,將欲勸我莫去尋丞相邪?
鄭璞心中微凜,臉色如春風徐來,回道,「回蔣參軍,在下正要歸門下督。」
「善。」
輕輕頷首,蔣琬眉目舒展,輕聲謂之,「威公為人頗自矜,子瑾莫多在意便是。」
言罷,又伸手虛引,「嗯,你我正好同途一段,子瑾請。」
「蔣參軍,請。」
且行,且談。
蔣琬看似敘些閒話,卻是偶爾閃過一兩句話語,讓鄭璞大致知曉,丞相為何讓他與楊儀共署畫地度田之事。
後參軍糜威和昭信校尉龐宏,即將歸來成都。
他們去歲被遣往汶山郡,以朝廷名義募一支新軍,和自出家資募部曲。
是故,士卒徙居來蜀地竟達三千餘戶。編籍落戶之事,若不先行將房屋及田畝等溫飽所需安排妥當,恐新募士卒將生事亂。
同行之路並不長。
少時,鄭璞便率先拱手作別,歸門下督而去。
蔣琬亦然轉身,徑自步往丞相署屋,就是臉色神采頗有些感慨。
方才兩人同行之際,鄭璞還故意微微落後小半步,以示敬意。
此細節,讓蔣琬心中好感大生。
昔日他任職尚書郎的時候,楊儀便是尚書,亦沒少受其自矜跋扈的氣。如今遷職為參軍,與楊儀職相同,但仍舊不免其仗着資歷深,常指指點點。
因而,今日見楊儀苛鄭璞的場景,蔣琬不由心中生出了,似曾相識之感。
尤其是,對於鄭璞,蔣琬一直頗有好感。
最初,徵辟鄭璞之事,丞相授於他;而秦宓托口傳話,言鄭璞有籌畫之能,亦然是他。
自身次子蔣顯,亦因此與鄭璞熟稔,常與龐宏攜肩前去鄭璞小宅座宴。
而長子蔣斌,則是因鄭璞所諫「推恩」之策,被丞相與征南將軍趙雲選為自募部曲、將來督領巴蜀豪強子侄私兵的將率之一。
不知覺中,父子三人,皆和鄭璞有了牽扯。
思至此,蔣琬見丞相署屋映入眼眸,不由啞然失笑,心中亦然有所決。
罷了,且當一回長舌之人吧。
歸自署屋的鄭璞,正手執書傳,心無旁騖看讀。
不知過了多久,門扉便被人輕叩作響,「鄭書佐,在下乃丞相署屋的值守吏。」
甫一聽言,鄭璞連忙起身,將木門打開。
卻見那小吏領着一甲士,兩人皆抱着一堆竹簡。
見他開門了,便含笑而言,「丞相有言,讓鄭書佐這幾日,且先細讀此些案牘。」
「啊,好。」
連忙側身避讓道路,讓小吏及甲士入內。
待他們離去後,鄭璞入座,逐一看各卷竹簡的目錄。
方發現所書之事,皆是關於東入成都的險隘「金堂峽」。如駐軍多寡,每月所耗糧秣,和周邊士卒屯田的數量及地利肥沃貧瘠等等。
莫非,丞相有意,待霍弋及趙廣將兵歸來成都後,便遣我率部去金堂峽落營駐紮,演武操練邪?
輕揉鬍鬚,鄭璞暗自疑惑。
亦不多自擾,悉數將眾竹簡一一細讀。
三日後,方至晌午,那丞相署屋的值守小吏,再次前來,「鄭書佐,丞相有言,讓書佐即刻趕赴宮中覲見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