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鮮少入眠的鄭璞,滿目血絲,立在玄武將旗下,極目遠眺。
內外圍被破,他麾下將士死傷近七百人;而逆魏的兵力,尚且是漢軍的兩倍有餘。
無防禦工事所依的野戰,僅憑着山道狹隘,相互拼血勇與士卒精銳,我軍尚能堅持到丞相遣兵來援否?
他心中悄然的問着自己。
也將目光落在前部王平、張嶷兩部陣列中。
板楯蠻依舊士氣高昂,敲盾踏足而放聲縱歌;那些南中獠人,則是口中念念有詞,不知在向牂牁郡哪一個淫祀祈禱。
而作為機動中軍的霍弋部,卻是沉默無聲。
昔日霍峻留下的部曲,如今都是霍弋部的低級將佐,正身教言傳的讓士卒檢查甲衣綬帶及軍械。隱隱中,似是有了精銳之師的模樣。
至於句扶部,則是在後方守着將旗及糧秣。
在外圍被破時,句扶部便十去其四了。
且人多帶傷。
連句扶都被一斷矛,給杵到了胸膛。哪怕有甲冑護身,亦然留下碗口大的淤青。
不到最後一刻,鄭璞並不打算讓他臨陣。
唉.
士氣堪用,應能堅守三五日吧?
鄭璞思緒有所斷。
正想讓人鳴鼓催士氣,準備迎接魏軍來襲時,卻感受了從大地傳來的微震感。
晴空萬里的天際外,亦由遠至近,傳來了悶雷聲。
騎兵!
唯有數千騎卒的馳騁,方有如此威勢!
鄭璞心中一驚,連忙側頭往北而顧。
只見連綿到天際外的山道,一支黑漆漆的騎兵,正迅速從地面上浮起,披着朝陽的霞光,逐漸變大變多。
在魏軍的歡呼聲中,一杆繡着「張」字的將旗,迎風獵獵。
從安定郡繞道武威,再折道南下的張郃,率領着三千騎卒,趕到了
漢軍陣內,板楯蠻的歌聲戛然而止。
首次見到數千騎縱橫的南中獠人士卒,則是張口結舌,雙目呆滯。
鄭璞滿臉鐵青。
本就敵我懸殊,且營寨被破,而敵軍竟增兵至矣!
雖說,再愚蠢的將領,都不會將以騎沖步卒之陣,然而此番戰事,乃是決定隴右歸屬之戰。身經百戰、素有巧變之稱的張郃,未必不會「大智若愚」。
畢竟,只要衝破此間道路,哪怕是將兩三千騎盡數折損再此,於魏國而言,都無有捨不得之說!
鄭璞從不將勝利的希望,寄托在逆魏將領的愚蠢上。
尤其這位將領,乃是張郃。
是故,他亦心中隱隱有所悟:蕭關道,恐是守不住了。
「子瑾,若不我來指揮吧?」
不知何時,句扶已然來的了身側,探過腦袋來,低聲語道,「你備受丞相器異,且有籌畫策算之能,不應戰死在此。」
他也覺得,戰事難有轉機了。
「呵~~~」
輕笑出聲,鄭璞伸手輕輕錘了他一拳,「我乃天子親授建號的玄武督軍,亦是丞相越級擢拔的討虜將軍,安能棄士卒而遁邪?」言罷,又抬手制止了想再度分辨的句扶,「孝興不必再多言。且去整頓麾下,恐不多時,你部便要臨戰了。」
「唉」
深知鄭璞秉性剛愎的句扶,嘆了口氣,面露黯然之色,轉身而後。
「咚!」
「咚!咚!」
正思慮着,魏軍陣內便響起了如雷的催戰鼓聲。
橫盾於前的魏軍先登,列着小方陣,踩踏着陣內都伯的小鼙聲,士氣如虹,步步而前。
「戰!」
「戰!!」
他們用環首刀敲打着盾牌,一步步向前。
待近到一箭之地時,他們便十人一組靠攏,盾牌高舉形成一個圓形,發足狂奔而上。
「舉弩!」
「舉弩!」
督領前軍列陣的王平與張嶷,呵斥聲不約而同響起。
「放!」
近兩百支弩矢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