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念的是一首悼亡詩,算得上是上乘作品,是周桃芳花大價錢購來的,只為今日揚名。
而選中這首悼亡詩,正是周桃芳悄悄把准了蘇青的脈,才下的鈎。
周坤念完詩,全場沒有聲音,不是驚嘆於這詩有多好,而是不明就裏。
此刻周坤說了緣由,眾人無不佩服周坤的用心之深。
蘇青微微頷首,「小友好意,我心領了,我與亡妻之間,並無小友所寫的那般深情動人。」
他心中並不滿意周坤的作品,悼亡詩除非自抒自感,旁人代寫,便辭藻再是華麗,也難有溫度。
滿場轟然,周坤看在眼裏,正暗自得意,卻沒想到蘇青竟是這種不咸不淡的態度,心中不免失望。
「可惜,可嘆……」
鄧獨秀幽幽道。
周坤正不痛快,冷聲道,「你有何資格評判我的作品,你若真有真才實學,不如也做一首悼亡詩。」
鄧獨秀擺手道,「我是可惜蘇大人的伉儷情深,嘆人世無常。
非是評判你的詩作,何況,你那詩作也不過如此。」
周坤還待說話,被周桃芳眼神止住。
卻聽周桃芳道,「想必鄧小友又有佳作?想起來了,小友曾有文章天成,妙手偶得,倉促間,怕也難以成文,便有一二句也是好的。」
周桃芳從心眼裏不信,鄧獨秀先前誦念的「弄扁舟」是鄧獨秀所作。
是以,處處緊逼。
譚明道,「提學使當面,正是展露你才華的時候,鄧生,切莫自誤。」
他很看好鄧獨秀,樂見他揚名。
「譚明向來目無餘子,竟對你有這麼大信心,你且作來。」
蘇青含笑盯着鄧獨秀道。
鄧獨秀行到條案邊,抓起狼毫筆,手起筆落,一張嶄新的雪緞紙上,只落了一句。
此句才現,蘇青眼睛便紅了,滿場鴉雀無聲,只聽蘇青語帶悲愴吟道,「卿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一連吟誦十餘遍,仿佛入迷。
眾人也都驚呆了,悼亡詩難做,最大的原因在於難以共情。
鄧獨秀此一句,將遺憾和深情寫進了骨頭裏。
尤其提學使蘇青,這一頭白髮,簡直再應景不過。
大片清靈氣從眾人頭頂浮出,嗖嗖朝鄧獨秀胸口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