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比香港更靠近赤道,因此氣候也更加炎熱,全年基本上都是夏天。現在是十月份,放在中國的北方,已經是寒風蕭蕭,霜刀瑟瑟了。但在這裏,炎炎烈日當空懸掛,偶爾吹過一絲海風,也是熱滾滾的,帶着濃濃的海水的氣息,整個人都象在蒸籠中透過一樣,路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沁濕了。天氣是如此炎熱,繁重的工作,快的生活節奏更加劇了這種炎熱的感覺,很多人邊急地行走着,邊咒罵這該死的鬼天氣。
但此時此刻,街上卻有一路人與大眾的心情截然相反,雖然全身籠罩着太陽的光輝,更是身處緊張繁忙的鬧市,但他的心情卻像寒冷的冰窖一樣沒有任何生氣,猶如死一般的孤寂。此時的他目光呆滯,整個人更像是一具行屍走肉,沒有思想和感覺,就這樣渾渾噩噩,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着。
從九霄雲間直落到萬丈深淵,對於他這種大半生都在順風順水中過活的人來說,絕對是刻骨銘心的。萬貫家財從自己縫隙指間,不經意地溜走,那種感受絕對比常人更加痛苦。遇到這種困難,有人會神經崩潰甚至瘋掉,有人會自殺以謝天下,當然也會有人厚着臉皮,苟延殘喘。
他也算個堅強的人,不會因為這件事瘋,以此來逃避自己的責任。後兩種選擇他自己都曾想過,也都去嘗試過了。自殺,主要是沒有勇氣,還有想到自己家人那悲痛欲絕的表情,他退縮了。當然腦海里則用一個理由來解釋自己懦弱的表現:堅持下去事情一定會有轉機,人生百年,哪兒能沒有個坡坡坎坎,也許日後還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可能這就是潛意識的自我安慰吧,但他總算挺過來了。隨後他希望遇到的接手人會心存一點憐憫,給自己一個表現的機會,於是親自趕到機場,百般哀求,最終自己雖然得到了在新公司任職的機會,但只是一個被置閒的職位,沒有一絲權力可言。為了這個毫不起眼的工作,他可算是低聲下氣,就只差向他跪下了。
在新老闆及其身後一干人的嘲弄中,他覺得自己的自尊已經完全被摧毀了。從前的驕傲與自信已經蕩然無存,此刻的他好比落單的小綿羊落入了狼群中,群狼並不急於吃掉它,只是在不停地褻玩着,也許偶爾還會良心現給一點青草,但最終逃脫不掉被吃掉的命運。
恍恍惚惚中,不知不覺間已經離開機場,漫步在城市花園一般的街道上。但此刻的他,眼中沒有絲毫色彩,天地在眼中已經變為了灰白色。欲哭卻已無淚,悲傷慢慢的遠離自己,餘下的只有麻木。但這卻是最可怕的,它可以把一個意志堅強的人慢慢軟化蛻變,進而喪失自我,成為沒有思想的活殭屍。
雖說是漫無目的的行走,但在不經意間還是回到了家裏。站在大門前,心中突生感慨,為什麼以前不覺得這裏的珍貴呢?以前的家在他眼中不過是偶爾想起回去睡一覺,起來吃頓早餐便飛身離開的豪宅,絲毫沒有覺得有什麼重要的地方。現在才覺得家對他而言是多麼的珍貴,但是過不了多久自己便會永遠地失去它了,因為財務上的關係他在上周已經賤賣了這棟以前只是睡一覺的住所。人為什麼總是要在失去以後才會去珍惜呢?
他沿着走過了不知多少次的足跡走進了房門,現在的他可以隨意回憶起每個房間的佈置和具體物品擺放的位置。放在以前自己可是連廚房在哪裏都不知道,一整天無謂地忙忙忙,卻又不知道在忙些什麼。此刻想想,只覺得自己是多麼地可笑,但心境覺異常沉重,想笑臉上浮現的卻是絲絲苦澀。
深深地吸了口長氣,貪婪地呼吸着家裏溫馨而熟悉的氣息。過不了多久這裏便不會屬於自己了,只希望新來的主人會好好的對待這裏的一切。
家裏空蕩蕩的,妻子和女兒不知道到哪裏去了,只留下無窮的靜寂留給自己。記憶就像打開了閥門的洪水一般,一下擁進了自己的心田。心裏泛起絲絲的甜意,但更多的則是失去的痛苦。眼角慢慢地變熱,淚水不知不覺地流了出來。他拂去了這惱人的水珠,搖了搖頭,哎,此刻的自己多麼地懦弱啊,就像是一個無恥的政客,淚水仿佛是不值錢的東西。
「多愁善感的作風可不是你的風格啊,鄭文斌。」一個尖細的聲音從大門外傳出,仿佛玻璃摩擦的聲音一般,讓人感到無盡地厭惡。
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出他的意外。收拾了下自己悲愴憂鬱的心情,換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