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水流衝擊,讓河堤壓力陡增。
垮塌的就是最後一個急彎河堤。
呂家村段河堤高過地面近三米,寬闊處能跑輕卡,窄處也能過農用三輪,以三合土夯成,修建於五十年代末,但呂冬打小就沒見維護修葺過。
這與建國以來青照縣內沒有發過大水有關,上上下下都不重視,也缺乏應對經驗。
這次洪水之前,根本沒人會把青照河與抗洪聯繫在一起。
猜測轉為現實,呂冬曾經目睹和聽說過的漸漸在腦海匯成畫面:洶湧的河水翻滾咆哮,泡透的三合土成塊掉落,不斷激起水花,伴隨着一陣嘩啦啦的響聲,河堤崩塌出巨大缺口,濁浪奔騰而出。
洪峰一瀉千里,沖入缺口背後的村莊,席捲大片農田果園。
他的家,他大伯的家,他家承包的蘋果園,乃至整個呂家村所有的家,大都被洪水衝倒,泡垮!
這個生他養他的村莊,遭遇了建國以來最大的劫難!
呂冬心間的恍惚快速消散,做最後確認:「鐵叔,今天幾號?陽曆!」
農村很多人第一習慣說陰曆。
鐵叔似乎很詫異,手電照向呂冬身上:「陽曆十號!」
「九八年?」呂冬問道。
鐵叔奇怪了:「還能九九年不成?你昨天才高考回來!這就忘了?還沒問你,考的咋樣?算,你那成績,當我沒問。」
呂冬沒在意後面的話,高中就是買上的,胡亂混了三年,成績不提也罷。
他心思完全在另一面,昨天高考結束?今天是……1998年7月10號!
呂冬瞭然,他真的回到了1998年!
但沒時間多想。
這河堤,垮掉的那一段,就在今晚凌晨三點半!
呂家村的命運拐點!
呂冬顧不上多說,上前搶過鐵叔的銅鑼,衝着北邊撒腿就跑。
鐵叔措不及防,朝呂冬喊道:「都十八了,還犯渾?留下鑼!」
人跑得飛快,他沒辦法,又喊道:「冬子,慢點!別掉河裏,這大水,你水性好不頂用!」
呂冬沒回頭,沒時間跟人解釋,也沒時間多想其他,手電照亮河岸,腳踩高低不平的硬化三合土,朝北邊跑去。
鐵叔失望搖頭:「建軍是英雄,咋就生了個混小子?也就有把力氣,其他都不着調,遲早變混不吝……」
河岸不是直線,又是晚上,呂冬心急如焚,哪怕沒搭理遇上的其他值守人,也跑不了多快。
右手拿着手電,左手要撥開河堤外側探出頭的酸棗枝,呂冬乾脆把銅鑼拴鞋的繩子掛在脖子上。
左邊是鑼,比香油商販慣用的大些。
右邊那隻布鞋,鞋底儘是干硬黑泥,飄起的臭味說明這是鐵叔在雞場穿廢的破鞋。
布鞋拉住脖子另一邊的銅鑼,干化的那層雞糞足斤足兩。
呂冬顧不得臭味,瞥眼看着離岸頂不遠的渾濁河水,只希望來得及!
誰也不想無家可歸!
1998年到2019年,21年時間,他混過、累過、哭過、拼過,儘管不怎麼成功,甚至當上齊天大剩,卻也懂得了家鄉和責任。
腳下硌人的三合土疙瘩,河堤外側掛疼人的酸棗枝,無一不告訴呂冬,這不是一場夢!
呂冬越來越多的記憶浮現,青照縣中北部從高考開始就沒再下雨,但南部山區連降暴雨,幾個大型水庫承受不住壓力,向下游泄洪,導致中下游全面告急。
缺乏抗洪經驗,對水勢預計嚴重不足,今晚這種情況,呂家村也只有十來個人分散在河堤上值守,曾經付出了慘痛代價。
沿着河堤跑到最後一個急彎,呂冬看到了李文越。
這個秀氣的大男孩先天不足,長大後身高可以,卻非常瘦弱,坐在彎道三角形大壩靠近河水的尖角那邊,詫異問道:「冬子,你咋來了?」
呂冬沒回應,越過三角大壩繼續向北,手電燈光落在河下,搜尋可能異常的地方。
李文越奇怪,一向不靠譜的髮小,這是要幹啥?
沒等他想清楚,呂冬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