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同時打多口豎井、然後往豎井兩側挖、增加挖同一條地道時的作業橫截面數量」這種操作,究竟有多難,外行人是不理解的,在漢末的背景下,越是內行的人才越知道這有多麼異想天開。
不過,換一個例子來舉,就能很容易地讓世紀的讀者也理解這裏面的難度:大家課本上,應該都學過清末詹天佑修京張鐵路的事跡吧?
京張鐵路修築的過程課本都很着重突出的難點,就是詹天佑用快於外國工程師預估速度數倍的高速,把沿途的隧道挖通了,震驚世界、為國爭光。
可見哪怕是到了1905年,世界上打豎井增加地道挖掘作業截面數這種操作,依然不是主流,其勘測、定向的難度可見一斑。
那為什麼詹天佑作為一個中國人,率先在鐵路施工里想到了這一方案?這跟古文明智慧的積累有關。
早在漢朝的時候,只有個別精通西域事務的知識精英,得親自去過西域至少車師國、鄯善國(樓蘭),親眼見過漢朝時西域地區的人如何打井挖暗渠引天山融雪水種葡萄哈密瓜,才能領會其中奧妙。
兩千年前新江地區的勞動人民,被自然環境逼得不得不搞這種引水工程。一開始打井下去、往兩側挖,也會出現勘測角度不准、到了井底黑燈瞎火不知道往哪兒挖,稍微偏一些角度,最終的結果就是兩邊往中間挖最後對不準。
(註:哪怕世紀的地鐵施工,隧道兩側往中間挖,沒對準的情況也是有的。所以逼站、抖音上很多隧道會師的小視頻,下面的調侃評論都是「可以把吊起來的測量員全家放下來了,沒對準的話就拿測量員祭天」)
然後,西域人民在實踐中發明了一個土辦法:用兩根精確削圓削直的沉重硬木棍,中間用兩根繩子系起來,就跟繩梯的兩個台階一樣形狀,然後繩子的長度放長到跟預期要打的井的深度一樣長。
兩根木棍也是上面的長、下面的短,確保長的那一根可以架在井口上不會掉下去。而下面短的拿一根可以自由懸垂到井底。
豎井打好之後,先在地面上測量豎井口與將來要合攏的地道口的相對角度,然後把架在地面上那根長木棍精確對準要合攏的地道口方向。這樣因為井底那根木棍跟上面是絕對平行的,所以井底的木棍也正好指向要挖的方向。
工人只要嚴格對準井底木棍指的位置猛挖,就不存在不辨東西南北挖歪了問題。只要距離不太遠,比如百步之內,誤差基本上都可以控制,確保最終完美合攏。
如果兩口井相距太遠,比如有好幾里路,那這種簡易近似測量角度法就不能用了,還是要現代勘測技術,至少也要詹天佑造京張鐵路時代的測量技術。
現在只是挖個穿過城牆的地道,全程不過三百步,垂棍法的精度夠用了。
諸葛亮這一手,是196年遊歷西域時,自己觀其大略、好奇心強,看到異域風土人情奇巧技藝,但凡能為華夏所用的,他都留心復盤。
如今每年能到車師國鄯善國那種地方的讀書人,全天下一年也找不出幾十個,而其中有諸葛亮這樣格物致知、觀察總結意識和學識的人,更是僅此一個。
袁紹麾下諸將懂了一輩子地道戰,卻沒有一個去過西涼,只有一個麴義出身武威郡,算是涼州系將領。但麴義當年跟着皇甫嵩平涼州叛軍時,也沒涉足到車師國那麼遠,他連敦煌玉門關都沒踏出過,也就不知道新江人那堪稱「非遺」的暗渠工程技藝。
何況,此刻這野王城內的守將並非麴義本人,而是楊丑,那就更是一丁點西域見聞都沒有了,絕對不會警覺。
……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戰法能否得手既遂,關鍵看盤前的準備運籌,至於具體的施工過程,實在是沒什麼可多說的。
此後一天兩夜,雖然諸葛亮教給關羽的那套陰招,展現出了越來越多的危險端倪,但楊丑自以為懂、有眼如盲,自然是全部忽略過去了,至少也是覺得「既然解釋不了,那就忽略」。
一切的操作,都被楊丑解讀成了「關羽圍城是假、打援是真,有信心幹掉麴、張、文」或者「關羽挖地道只是一個閒棋後手,挖出來的土主要是為了強化攻城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