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飛讓他起了身。
或許是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有些重,又或許是覺得自己剛才說了一句無用的話,待黃柏起身之後,他稍稍調整了語氣,用一種相對緩和的語調自省道:「罷了。這本就是我的錯,不該怪你們。」
黃柏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祁穆飛,沒有說話。
可他的眼神分明是認同了祁穆飛的這句話,可不就是你的錯,誰讓你一直冷着她,乍然對人家好,人家可不是要多想?你若早早地知會我一聲,我一定給你好好操辦,保證一切水到渠成。又豈會是今日這般田地?
這個老頭還在對昨晚之事耿耿於懷——那麼大的事,我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他在心裏暗暗地生着悶氣,昨晚,他一個人在房間裏踱來踱去踱了大半個晚上,嘴裏一直重複着「咄咄怪事!咄咄怪事!」
他是祁門裏最先預感到不祥的人,為此,他還挨了一個女人好一頓罵。
可當那個女人兩淚漣漣地來找他時哭訴她的主人不見了時,他又心軟了。他立即着人四處去尋,還遣人去給祁穆飛報信。這中間,沒有絲毫的遲疑,也沒有絲毫的耽擱。
天哪,出事了!出大事了!他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頭又開始疼了起來。
在簡短的問責與自責之後,黃柏準備離去再去打聽師瀟羽的消息,而他還沒走遠,祁穆飛忽然問道:「她出門的時候,有沒有帶什麼東西?」
黃柏馬上轉身回來,不暇多想,回道:「夫人帶了她的那把『湘靈怨』。」
「哦,她還讓松音向南星閣主借了一把『空無劍』。」黃柏又道。
「空無劍?!」
和黃柏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一樣,祁穆飛頓時眉心一凜,從眉頭到眉梢都佈滿了不祥的陰雲,黑沉沉地壓制着末梢。
「空無劍」是靈樞閣閣主南星的佩劍。南星與緋煙二人俱擅使劍,南星的「空無劍」和緋煙的「空明劍」被稱為「靈素雙劍」。不過二人中,南星的「空無劍」較緋煙的「空明劍」略勝一籌,故而緋煙的「空明劍」總被南星戲謔為「空有劍」。雖然「空無劍」名叫空無,卻並不是無形無相之物,只是它的鋒芒逼人,一般人還沒見到劍身,便已身首異處。所以世人對於這把劍以及這把劍的主人都甚為忌憚。
此刻師瀟羽借走南星的「空無劍」,要做什麼?手刃仇敵?還是自尋短見?
想到這些,祁穆飛不禁為自己昨晚衝動的決定而暗自悔疚,對於師瀟羽這樣的反應,他始料未及。但現在並非懺悔的時候,他必須在她利劍出鞘之前找到她。
「去打聽一下,師家少樂正人在哪裏?」祁穆飛忽然感覺道自己的胸口一陣酸痛。兩年了,那個被她戳破的傷疤至今還是會時不時地隱隱作痛。
兩年前,師瀟羽上街給江綠衣買點心,正欲返回時,聽說師樂家發生蕭牆之變,她立時掉頭向師樂家奔去。
那天,一道猩紅的殘陽冷冷地斜照在師家的門額上,就和她出嫁那天一樣濃烈也一樣冰冷。
她曾經頭也不回地離開這裏,可是如今,她卻很想再回到那個時候,好好地再回頭看一眼,好給自己的記憶之中多留一份念想,多存一絲慰藉。
當師瀟羽步履蹣跚地出現在他們面前時,門口一個負責把守的通腳廝兒火速通知了正在家裏肆意搜掠的師承徵。
那時,師承徵正走到原本屬於師瀟羽的閨房之中。
他遣走了身後的尾隨者,獨自一人在那個師瀟羽曾經用來對鏡貼花黃的梳妝枱前逗留了一會。望着鏡子裏的那個自己,良久,他狡黠地笑了起來。
「師瀟羽,這次多謝你了。雖然你總是瞧不起我,但堂兄我大人有大量,以前的事,我就不跟你計較了,我還要好好回報你,前提是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吧,師瀟羽,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我一點兒都不比你哥差!他能做少司命,我也能!我會做得比他更好!」
他聲嘶力竭地對着那面鏡子大喊大叫道,就像是要用這樣的嘶吼聲讓鏡中的師瀟羽聽到他的聲音,可那雙目圓睜的樣子又好像是要跟鏡中的自己拼個你死我活。
大喊完,他又大笑了起來。
勝利者的笑聲
第四章 眾里尋她千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