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軍政最高長官,布政司和總兵都在其轄制之下。三品高官豈有易與之輩?
反擊也隨之而來。萬曆十年二月底,杭州大營蠢動。眾軍都在傳講,巡撫都御史吳善言將以「錢糧不敷」為由,議減餉銀三分之一至每月六分銀。士兵對此多有怨言。三月初二日上午九時,營兵劉廷用等帶領部分士兵上訴於巡按御史張文熙。
張文熙哪裏見過這個陣仗,明知是自己的調查惹來吳善言的反制,還是差點被嚇尿了。
他被堵在驛政賓館的院子裏,跑都跑不出去,只能接見營兵代表劉廷用等人。劉廷用要求張巡按立即彈劾吳善言擅減軍餉,治軍不肅。這絕對是正當要求,但張文熙心中很清楚——這吳善言若就此被罷官,那也太便宜他了。
但明晃晃的刀子剛才劉廷用已經亮了一遍,張巡按也沒什麼好辦法。若這一本奏上,後續很容易就變成巡按和巡撫之間的攻訐,吳巡撫可以做出不配合調查的政治表態,也就有了大量時間來彌補漏洞。
等吳善言把漏洞都補上,朝廷就算處置他隨意減餉引發士兵擅自出營的罪過,但只要士兵沒有譁變害民,那吳善言最重也就是罷官,永不敘用的可能性都不大。
這對於吳善言來說固然是相當重的懲罰,但張文熙剛摸到這條大魚,哪裏願意讓他如此脫身?
他言語中反覆試探劉廷用等人,確實沒有感覺到他們是吳善言的人。這尤其是劉廷用這傢伙好像真的是對巡撫不滿,來巡按行轅告狀的。
張文熙只好運起太極功夫,先是義憤填膺支持士兵們的正義主張,隨後表示本巡按要認真調查,把吳善言的亂命調查無誤,然後一本把他彈掉,此前的錯誤也必然被糾正過來。到時候,新巡撫可能一次性把欠餉都補發給大伙兒——這段時間相當於朝廷替大家攢錢了不是?
這話說的好有道理,士兵們雖然覺得新巡撫未必那麼好心,但每月一錢銀子的餉銀緊吧點也夠花,沒必要搞得血淋淋,當時就想撤回營中。
沒想到張文熙還沒有把劉廷用等人送出行轅,就聽外面一聲大喊道:「巡撫浙江都御史吳大人到!」
張文熙當時就熱淚盈眶了。果不其然,隨着這一聲報名,劉廷用當時就把刀子抽出來,架在張文熙脖子上了。
張文熙哆嗦道:「大兄弟,你這刀子快不?」
劉廷用大眼睛瞪起來道:「不快!怎的?砍個三、五刀也能把你的頭砍掉。若殺你就更不費事,一拉就行。」
「那你還是離我脖子遠點,若你把我皮肉割破,就不算是上告,而是譁變了。若定性為譁變,就算有天大的冤枉,你這個領頭的最輕免不了流放。若你不小心殺了我,那就算殺官造反了,是要被誅九族的。」
劉廷用身邊的一個兵道:「劉大哥,我們也都普過這個法哩。這巡按說的好有道理。您還是用刀背靠在他脖子上吧,免得失了手,咱們為了三分銀子被誅了九族。」
劉廷用本就沒有譁變、造反的想法和膽子,聞言果然把刀翻了個,張文熙那頂在嗓子眼的心臟才落到腔子裏。
吳善言相貌堂堂,濃眉大眼,國字臉,一副君子相。他在親兵環繞之下進入院子,先大喝一聲道:「你們要造反不成,如此多人擅自離營,來尋巡按大人的晦氣,誰給你們的膽子!」
張文熙險些氣炸了,大罵道:「吳大人,這些營兵不是找本官的晦氣,是來告你的!若你不來,此處早就沒事兒了!」
吳善言臉上肌肉抽動兩下,像是入戲的演員一般,繼續偉光正道:「張巡按,這刀都架脖子上了,你說什麼呢!哈哈。」
接着又大喊道,「不必着慌,給他們個膽子也不敢傷你!」
張文熙:「我艹你娘!若我傷了一根汗毛,我告訴你吳巡撫,他們的罪行變了,你的罪行也變了!你這是治軍荒唐,引發兵變——你將人頭不保!」
吳善言臉上肌肉抽動的厲害,眼中也露出一絲恐懼之色。但他隨即又進入了那種「忘我」的狀態,對着劉廷用等人喝道:「我告訴你們!減餉之事已定,本撫已經請示南京兵部,不願當兵的聽其回家務農!」
「現在你們把兵器給本撫放下,還會給你們一條自新之路!若傷了張大人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