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游奕使提到齋醮的供品,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那妖蟲的來歷。那妖蟲偷吃了供奉書神的燈油,莫非京畿游奕使懷疑靈書殿裏出了問題?宋襄哪想得到這位京畿游奕使竟是想吃供品,連忙解釋:「李游奕,靈書殿中的醮事過後,用過的供品,都按《金章玉律》裏的科儀處理了。」
「這樣麼……」
宋襄想岔了,李蟬也不好意思直接明說,掏出揣在懷裏的《芝田記》,「這本妖書與那妖蟲有關,我要帶走,免得蘭台再生蠹蟲。」
書神已知會過妖書的事,宋襄一眼掃過那書名,這雖是古籍,卻不算十分珍貴,點頭說了聲好。
李蟬又說:「此間事了,我也該走了。」
「李游奕在此稍候。」
宋襄喚來李西崑,說了幾句話,李西崑離去,片刻後返回,拿來一枚雞翅木雕的書符,長五寸,寬兩指,陽刻了「研竹」二字。
蘭台乃天子藏書之地,尋常人不能擅入,但當今聖人好賢才,命蘭台太史製成八品書符,賜給兩教僧道、朱紫公卿、布衣庶人,准許天下有才之士入蘭台讀書。
宋襄拿過書符,說道:「李游奕想進蘭台閱書的事,西崑已跟我說了。有這研竹符,只要不事涉機密,蘭台六閣的書籍卷帙,李游奕盡可閱覽……」
「多謝。」李蟬一笑,接過書符。
蘭台一行,本就是為了這一張書符,那一本藏納了蠹魚的妖書,卻是意外的收穫,李蟬把書符收入囊中,又把妖書揣進袖子裏,便離開了石明閣,被宋襄親自送上馬車。
待車夫一揚鞭,黑馬踏雪而行。
車裏邊,李蟬拿出《芝田記》,那謝芝田三字又從書頁間遊了出來。這便是脈望的真身。李蟬笑了笑,心想,家裏雖然沒什麼肉類,米麵卻還充足。若鋪紙磨墨,費些心思寫幾個漂亮字兒,請這書蟲煮字療飢,沒準也能把米麵吃出成珍饈。
……
馬車軋着雪,駛離重重朱樓,車衡上鑾鈴的清脆鳴響在風中飄出很遠。
御道旁,青年道士穿着灰色鶴氅,腰左側掛個紅皮葫蘆,右邊懸劍,顯然是個慣使左手劍的。他被鈴聲吸引,扭頭看見馬車穿過皇城東門,又收回目光,被一名金吾衛領着,繞過少府監。待到了太廟對面的蘭台外,他便對那金吾衛拱手致謝:「多謝這位兵家帶路,貧道無以為謝,自當誦經一遍,望兵家能夠清平遂心,吉祥如意,吉祥如意。」
道士是身懷神通之人,憑着一份度牒,能出入皇城。而那金吾衛不過是個伍長,對這道士的態度既欣喜,又忐忑,連連說了幾句多謝道長,告辭離去。
只不過,離去前,金吾衛還是沒忍住朝道士腳下多看了幾眼。
只見道士踏着一雙翹頭烏皮履,腳下青磚映雪,乾淨異常,壓根就沒有道士的影子!
金吾衛聽說,有人把神通修到高深的境地,精氣絲毫不外泄,稱之為「正立無影」,想不到這位道長看起來年紀輕輕,竟有這般道行。
青年道士滿臉微笑,目送金吾衛離去,便從袖中掏出一本冊子,冊上寫了《功過格》三字,他念叨着「贊一人善,記一功」,手一翻,不知從哪兒掏出一隻細細的狼毫筆,筆上的墨凍住了,他哈了兩口氣,用舌尖濡化了墨,把這話記到冊上。
待記下這份功德,道士心滿意足,冒雪走向蘭台,請書吏通稟長官。
書吏去而復返,將道士引入蘭台,道士走在道中,目不斜視,經過靈書殿時,眼角一動,喊了聲且慢,走到殿東側,撿起一顆吃了兩瓣被丟棄的橘子,拋進鹹鹵溝中,又掏出《功過格》,寫下「護得神壇無垢,記一功」。
這奇特的舉止引得旁邊的書吏紛紛側目,道士卻不以為意,收起功過格,便隨着引路的書吏,在明雍閣里見到了蘭台侍郎。
寒暄幾句,道明了身份,道士便闡明了來意。
「近日聽聞蘭台生出了蠹蟲,貧道以為可能是妖魔作亂,不知宋侍郎可否讓我入閣查探一番?」說話時,手裏仍握着那本功過格。
宋襄剛安排了修補石明閣典籍的一應事務,臉色有些疲憊,本以為這道士過來,是想求一道書符的,聞言愣了一下,「道長來得不巧,閣中的確出
第192章 四十一:功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