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壯觀的「風之屋」亞卡塔,祭祀大典已然開始。
亞卡塔下,貴族們肅然而立,無聲的觀看着莊嚴浩大的儀式。三神廟前,聖火烈烈燃燒,低級祭司們高歌吟唱。他們吸食着陶葫蘆中飄散出的神國煙霧,在恍惚的迷醉里肆意狂舞。
國王聞了聞風中的氣息,皺起眉頭。他厭惡的移開目光,看向神色沉穩的高階祭司們。這些蒼老的祭司手持利刃,站在神廟頂端,迎接着一個又一個捆綁的墨西加祭品。祭品的數量不是太多,但是獻祭的儀式非常繁複。每一位神靈有不同的喜好,對應着祭品身軀的一部分。
蘇安瓜面色平靜,看着鮮血在神廟前片片綻放。他的思緒忽然有些恍惚。
「墨西加人素來以善於獻祭聞名,天下各部都歌頌着他們的虔誠。不知道,是否有機會,親眼看到那壯觀的獻祭典禮...」
想到此處,國王心中猛地一寒。他忍不住抬起頭,遙望南方的天空。
從「風之宮」去往東南,四五百里處,便是錫塔夸羅邦。高低起伏的山林阻礙了大規模軍隊的移動,南北流向的河流就是天然的行軍通道。在河流的要道處,遍佈着密集的石堡。
夏日的陽光從天空落下,照亮着石堡上的旗幟。長風吹動,旗幟飄揚着分明的圖案,三分之一都已是太陽與蜂鳥。
王室貴族伊斯卡利背着三米半的指揮官大旗,屹立在一處山丘上,牢牢注視着前方。
前方兩百米外,是一座青石的小型堡壘。石堡上到處是廝殺的血跡,散落的屍體和折斷的箭只。望樓最高處則插着塔拉斯科王室的鷹旗。一名黃甲獸盔的美洲虎武士渾身染血,大步登上望樓的頂端,一把將鷹旗折斷。在他身後,墨綠色戰衣的資深武士神情肅穆,低頭遞上新的旗幟。
隨後,美洲虎武士用力的把旗幟插在最高處。他迎着長風,猛然一聲吶喊,呼喚着主神的神名。旗幟就在風中展開,展露出太陽與蜂鳥的鮮艷標記。此時此刻,看到這振奮的一幕,數千名墨西加武士一同高聲歡呼,讚頌主神賜予的勝利!
山丘上,伊斯卡利同樣低下頭,伸手遮住突出的顴骨,默默祈禱數句。接着,他表情冷厲,眼中閃爍寒光,平靜的喚着身旁親衛。
「此戰俘虜多少?」
「兩百塔拉斯科武士,五百民兵,大多受傷。」
「一個不留。」
伊斯卡利冷酷的揮手,聲音淡漠如常。這處石堡抵抗堅決,面對數倍的敵人、強力的長弓還有投石的轟擊,依然堅守了足足五日。聯盟的武士在登城時,同樣死傷了兩百多人...南路指揮官不準備給任何俘虜改信的機會。
親衛低頭應諾,隨即大步離去。片刻後,隨軍祭司搭建起簡易的神台,向至高的主神祈禱,獻上進獻的犧牲。很快,神聖的吟唱聲迴響在堡壘內外,數千武士們跪倒在聖火前,感受着心靈的慰藉,恢復着戰鬥的意志。
伊斯卡利同樣跪下祈禱。他口中喃喃低語,心神卻隨風飄向都城。
「七月已經過半,錫塔夸羅邦只攻下了三分之一。塔拉斯科人的抵抗越來越頑強,武士的損失越來越多。尊敬的國王什麼時候,能帶着大軍抵達?」
長風繼續行去。南路指揮官身後,是一個個連續的木頭營寨,直到糧道起點處的拉齊科邦。在營寨外圍的山林間,散落着許多塔拉斯科裝束的屍體,把身下的土壤染成紅色。而營寨守護的周邊,則有一處處淺淺的土丘,埋葬着墨西加的武士與民兵。片刻的呼喊廝殺後,便是永遠的寧靜安眠,無論敵我。
溫暖的陽光灑落,數百里一視同仁,地面上卻換了模樣。此時的墨西加谷地中,到處是一片鬱鬱蔥蔥。道旁的野花盛開,農田中的青苗茁壯成長。
農夫們悉心除去田間的雜草,照料着玉米、大豆和南瓜。他們偶爾停下勞作,看着道旁行來的大隊民兵,看着他們手中尖銳的石矛,還有背後高高的竹簍。這是往南方前線運輸糧食的民兵。
等前排的武士過去,大膽的農夫會輕聲的詢問兩句,問一問西方的塔拉斯科人,究竟是個什麼模樣。兩百里外的廝殺,發生在敵國的領土上,聯盟的春耕便一如既往。對聯盟的平民而言,戰爭仿佛遠在千里之外,世界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