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釧失笑,「是西北!西陲軍在嫂嫂身邊安插下的釘子!你知道咱們家開宴會樂意預備泛舟游湖這一項吧?」
齊歡點點頭,「京中沒幾家有湖,泛舟游湖,吹吹湖風,吃吃魚生,自是好的。」
「這便是了——在咱們家的船下邊鑿個洞,來遊樂的夫人奶奶們輕則落水,重則喪生,作為東道主的曹家能落什麼好?」含釧聲音淡淡的,「若不是三娘此番中招,等明年我們家開宴辦會,還不知要出多大個洋相,惹多大的麻煩。」
齊歡面色有些沉凝,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上,埋着頭,似是在琢磨什麼,隔了一會兒方抬起頭,唇角彎彎,圓眼變新月,「怪不得這次是戶部常侍郎下狠手彈劾曲家...原是應在這兒了。」
齊歡長長吐出一口氣,「既是這樣,我可真是放心了。」
含釧歪了歪頭。
齊歡看含釧的眼神有些歉意和愧疚,手在膝上繞了三圈,方語聲沉沉的,「...原先我們家一直以為是三娘和曹家一起做的一道局。」
齊歡想起母親的猶豫,父親的斟酌和哥哥的沉默。
母親的猶豫在於,若三娘當真是處心積慮落的水,這個媳婦兒,尚家是決計不能要的。
心機太深沉,城府太厚了。
於尚家不是好事。
父親的斟酌在於,若尚家再與左家聯姻,尚、左、曹、張四家就形成了牢不可破的聯盟關係,而曹家的女婿是皇四子...到時尚家就是四皇子在文人清流中的喉舌,左家是名臣閣老的代表,曹家是銀錢和民間幫會的支持,而張家代表了京城大部分的勛貴世家。
文人、名臣、幫會和勛貴,四皇子齊活兒了。
噢,還差一個武將。
四皇子除了沒有武力支撐,什麼都有了。
而據說,平倭的東南侯與曹醒最近走得很近...
尚家要不要從四皇子陣營里抽身?
能不能從四皇子陣營里抽身?
父親斟酌了十五天,哥哥就沉默了十五天。
哥哥沒說娶,也沒說不娶,只向母親撂下一句話,「...左家姑娘自小在鄉里長大,雖沒什麼規矩,卻不是個行事齟齬、想法複雜之人。」
哥哥不認為三娘是故意的。
她也不認為三娘是故意的。
她和三娘手帕交三四年了。
嗯。
不說別的。
就三娘那麼大的腦仁,能想到這種逼婚的法子?
還有。
她與小釧兒結識於微時,小釧兒性情敦厚溫和,處事極有分寸,為人雖仗義卻不莽撞,就算三娘迷了心竅,小釧兒是一定不會冒着把曹家的名聲放到火上烤的危險,幫三娘做此等蠢事的。
猶猶豫豫、前思後想。
到底時隔十五日,下了聘。
手帕交變嫂嫂。
齊歡不知當喜當悲。
齊歡低着頭絞絲帕子,有些不敢看含釧,「耽誤這麼十幾天的功夫,我到現在都還沒去見過三娘,一是有些尷尬,二是覺得有些對不住人家...過兩天,我組個局,邀你和三娘去郊外摘蘆柑吧?咱們三好好玩一玩,也算是我給三娘賠罪。」
齊歡這是說的大老實話了。
齊歡又想了想,再道,「我回去也好好和娘說一說,至少要把她的懷疑打消了才行——嫁了人才知道,婆婆可比丈夫重要多了!婆婆若對你存偏見,那你的日子可當真不好過。」
含釧輕輕頷首,笑了笑,覺得自己裝病喝的那幾大碗苦湯藥也值了。
至少,幫三娘解了圍。
含釧本以為齊歡上了門,她這苦湯藥就不能喝了。
誰知剛說道婆婆,遠在承乾宮的未來婆婆順嬪娘娘跟着賞了兩擔子配好的湯藥下來。
固安縣主怕含釧裝病真吃藥,吃出個好歹來,便請孫太醫過來看了看。
孫太醫嗅嗅這個,聞聞那個,忍着笑道,「...人參、蟲草、苦參、黃芪、當歸、山藥、龜甲...全是固本扶元、補氣養血的好東西。大小姐喝一喝也沒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