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爾一路小跑着,來到了老筆齋的外面。
老筆齋的門外站着一些人,像是護衛。
巷口停着一駕馬車。
老筆齋門口的那些護衛似乎沒有阻攔卓爾的意思。
卓爾直接走進了老筆齋。
前鋪沒人。
卓爾輕車熟路的掀起通往後院的門帘,然後又迅速放了下來。
剛剛這輕輕一掀,讓他看到了小院裏的人。
除了桑桑之外,還有一個貴婦人,一個身着華服的中年人。
此時,只聽得從院子裏傳出了二人的對話。
卓爾靠在簾後,仔細聽着。
「當年那個千刀萬剮的管事,趁着老爺沒留神,而我當時正半昏半醒,把你偷出了通議大夫府,賣給了一個人販子。」
「現在看來那名人販子大概是想把你帶到外郡賣掉,卻不知怎的選擇了河北郡,時逢大旱他自顧不暇,所以把你給扔在了野外。」
桑桑低頭看着自己探出棉裙的鞋頭,聽着眼前這個貴婦人的訴說,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說道:「聽上去似乎也說的通。」
那貴夫人急忙說道:「通,當然能通,孩子你現在肯相信我是你母親了吧?」
桑桑沉默片刻後抬起頭來,認真問道:「然後呢?」
那貴婦人微微一怔,旋即一臉憐愛的說道:「接下來當然是你跟我們回大學士府。」
「那裏才是你真正的家,你的閨房我已經命人在準備,丫環們也已經備好,你若不喜歡府上舊的,我明天就讓人牙行帶着小丫頭們進府給你挑。」
桑桑微微蹙眉,因為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此時的情緒而顯得有些漠然。
這突如其來認親的婦人,她自然是見過幾次的。
但也僅僅是見過而已。
並沒有多少深厚的交情。
然而,對方現在說自己的是對方的女兒。
桑桑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個問題。
站在貴婦人身旁的中年男人一直默然無語。
只是看着桑桑在妻子面前神情如此漠然,便有些不喜。
他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去收拾一下行李,罷了,想來這些年你在外流浪吃苦也沒什麼值得收拾的東西,直接跟我們回府,至於戶籍的事情我會讓長安府衙去辦,而寧缺那裏我會請祭酒老大人去說,不會有問題。」
桑桑重新低頭,看着探出棉裙的鞋頭沉默不語,微黑的小臉上寫着不知所措的神情,因為她此時內心的情緒確實有些茫然。
桑桑曾經想像過自己的父母會是怎樣的人,但那只是看着別人家孩子都有父母之後自然產生的聯想。
不知道是寧缺這個監護人做的太稱職,還是小侍女對這個世界的要求太少,她竟是從來沒有羨慕過別人有父母。
她在這個世界上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個人是寧缺,這些年來一直和寧缺在一起生活,甚至可以說她的生命里只有寧缺,沒有別的任何人,也已經不習慣有別人的存在,然而今天她發現自己有了父母。
按照她所了解的世俗習慣,父母便應該是最親近的人,甚至要比寧缺更親近,那豈不是等於說,如今寧缺反而變成了別人?
找到親生父母本來應該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然而桑桑一想到自己和寧缺的生活似乎再也無法像以前那般只有自己和寧缺,那種幸福感便不知道去了哪裏。
相反她很不適應,甚至有很強烈的牴觸感,所以她輕輕搖了搖頭。
她覺得她現在的生活已經很不錯。
寧缺雖然不在,但是她每天還能和師父學着寫字,打拳,扎馬步,跟着小黑刨地,這些事情,對於她來說,很有意思。
在她還不算太長的生命當中。
寧缺所扮演的角色,是不可替代的。
本來她以為從寧缺之後,不會有人再像寧缺那樣對她好。
但是,後來又有了大師父和二師父。
二師父雖然走了,但大師父還在。
所以,她哪裏也不需要去,在這裏,就好。
貴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