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軍令,大人也不比說,鷹娑伯是告誡過的。什麼時候可以賣酒、賣煙給水手,我們自己心裏有數。這一次你放心,公司的船上沒有船員的私貨,我們自己也知道事情重大,查的極嚴。」
見海商們心裏有數,饅頭便不多說,
心道朝鮮國心裏怕是一百個不情願,可也沒有辦法。海商是群什麼玩意兒,他也心知肚明,把壟斷權給他們,朝鮮國怕是一艘船都過不了對馬。
日後不知道要出多少麻煩事,朝鮮使臣會不會跑到京城去哭訴?或者……跑去金陵的明孝陵哭陵?
這事兒,多半做得出來,朝鮮就指着人參和當二道販子這點銀子呢。
別到時候鬧得動靜太大,朝中又變了卦,那可不妙。
暗想着朝中那群人的思維方式,也不敢繼續往下想了,只好靜靜等着禮政府的人前來。
分艦隊又等了三天,京城派來的人終於到了威海。
饅頭不認得此人,但海軍其餘人卻認得,正是當初和劉鈺一起去琉球做副使的趙百泉。
和上一次去琉球時的心態不同,這一次趙百泉去朝鮮,當真是懷着滿腔憤懣而去的。
劉鈺、海軍、海商們,在乎的是貿易、港口、開關,賠款、海軍基地。他們是站在中國的角度去看待問題的。
趙百泉是正統的天朝人,又是禮政府的,自然是站在天朝的角度去看問題。
京城臨行之際,劉鈺和趙百泉談了一些事,只幾句話,就讓趙百泉火冒三丈。
問題還是日本幕府將軍的「大君」稱號。
新井白石主政的時候,對朝鮮的官方文書上,改日本國大君為日本國國王。
這一句話,就點燃了趙百泉心中的怒火。
日本國國王……是幕府將軍。
大君,按《易》與《詩》,及唐初秦王府十八學士之一、孔子三十一世孫孔穎達之注,【大君即天子】。
就算朝鮮不懂《易》與《詩》;就算朝鮮不知道孔穎達的注;那新井白石改「大君」為「國王」的時候,朝鮮還不明白嗎?
幕府將軍是日本國國王,日本又不向天朝朝貢,改「大君」為「日本國國王」,這「大君」,是留給誰的?
不言而喻,是留給京都的那位的。
朝鮮與日本外交,趙百泉覺得劉鈺那些「九世之讎、不共戴天,日本就算給金山銀山,朝鮮也不能和九世之讎貿易」的話,算是欲加之罪。
甚至之前自稱日本國大君,其實也不是不可圓過去,不熟典籍,朝鮮國也有大君之號,這都不是不可以變通的。
但之前稱大君、新井白石之後改為日本國國王,朝鮮也都應了,接納了,這就完全不能忍受了。
朝鮮知不知道日本國幕府只是幕府將軍?知不知道幕府將軍上面還有個玩意兒?
定然知道。
既然知道,同為儒家文化圈內的人,朝鮮是郡王,順承明制,還是依着朝鮮親王的例。
日朝兩國平等外交,那日本國國王也算是親王級。
但日本國國王實際上是幕府將軍,幕府將軍名義上是京都的那位封的。
誰有資格封親王爵?
王不能封王。
上一次朝鮮就這麼允許了幕府將軍是「日本國王」的稱呼,這是承認有兩個天子?
這和西洋諸國還不一樣,因為……西洋諸國不用漢字,king也好、英白拉多也罷,是大順官方翻譯的。類似假如皇帝叫「李魚」,那麼魚這個字需要避諱,fish不需要避諱。
如果朝鮮不是大順的藩屬國,和日本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叫,大順根本沒理由管。
但朝鮮和日本的書信往來,都是用的漢字,朝鮮國作為大順的藩屬,就必須要遵循一些內涵。
這,就是禮法。
禮法,是天下的基石。
曹丕權勢滔天,也得是禪位之後才能封孫十萬為吳王。
誰都知道義帝就是個傀儡,但項羽封諸侯王也只能以義帝的名義。
琉球國可以置百官,但不能封尚氏宗親為五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