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求和的消息,加急傳到京城的那一刻,劉鈺正在自己的伯爵府中享受着婚後的悠閒時光。
法國人送給他一套吉普賽人在鬧事擺射擊攤兒的小玩意兒,一塊有彈簧機械的移動靶子。
天氣好的時候,他就教田貞儀用火槍,射那些移動靶子玩。
今天天氣並不是很好,有些冷,兩人便縮在屋子裏,劉鈺在那念讀一本海外的小說。
「這兩大王國三十六個月以來一直在苦戰。戰爭開始是由於以下原因:我們都認為,吃雞蛋前,原始的方法是從雞蛋大的一端打破。而當今國王的祖父小時候也按照這種古老的方式打雞蛋,可一次碰巧將手指弄破了。因此他的父親,當時的國王頒佈了一條法令,要全體臣民吃雞蛋前應從雞蛋較小的一端打破……」
「偉大的先知在他們的《聖經》上,有這麼一條教義:所有真正的信徒都可以從他認為方便的一頭打破雞蛋。」
「然而,何謂方便的一頭呢?是大頭?還是小頭?亦或者立法者可以規定大頭就是方便,而小頭就不方便呢?」
田貞儀慵懶地縮在劉鈺懷裏,將小手爐攏了攏,咯咯笑道:「雞蛋從大頭打,還是從小頭打,便是禮法。我看這東西之間,也沒甚麼區別嘛。宋時新黨若從小頭打雞蛋,若舊黨得勢,即便知道從大頭打雞蛋可能會刺破手指,也一定要從大頭打。」
「本朝倒是以史為鑑,天下人都從大頭打雞蛋,卻弄出了一群從小頭打的良家子異端。天子用之而不懼結黨,棄之則天下共討。三哥哥如今這異端做的扶搖直上,可卻沒有個可以避難的『布萊夫斯庫國』。」
婚後數月,之前的稱呼習慣卻沒改了,仍舊是三哥哥、三哥哥地叫着。劉鈺把那本《格列佛遊記》扔到一邊,知道田貞儀在揶揄他前些日子德川吉宗那封信上「狡兔三窟」的事,在朝中鬧出的一些笑話,便笑着去咯吱她。
兩個人鬧了一陣,呼出的氣便熱了許多,正想着做點羞羞的事,外面卻傳來了一陣叫聲。
「先生,宮裏來人了。陛下召見,說有急事。」
叫了兩聲,聽到裏面回了一句知道了,這才停下。
田貞儀也不臉紅,很自然地收拾了一下略微有些散亂的頭髮,有些不滿地嘟囔道:「那日本國的德川吉宗倒是真會選時候和談。也不知你怎麼想的,幹嘛非要去下關去談?這一走又要好久。」
她是個極聰明的,這些日子劉鈺一直閒在家裏,自從萩城一戰後,連樞密院都沒去過。
她自然相信劉鈺說的,萩城一戰之後,倭國除了和談再無他路。如今宮中急招,自是因為和談的事。
和談倒是不難,可劉鈺一直嘀咕着要去倭國的下關和談,田貞儀實在難以理解。
兩人交心數年,得償所願,幾個月蜜裏調油的生活,加之劉鈺封了爵自有爵府,她也不用去侍奉公婆,每日裏遊玩取樂,如膠似漆。如今和談,劉鈺卻非要去下關,時間自不會短,着實有些難捨。
起身給劉鈺找出官服,穿戴好了,這才提醒道:「三哥哥可別忘了我說的話。這倭人壞得很,雖如今離間你的話大家只當個笑話,可這種事始終是根刺。你知道這根刺什麼時候最扎人嗎?」
劉鈺附在她耳邊,小聲道:「老邁昏聵的時候?」
田貞儀嘻嘻一笑,撿起被劉鈺扔掉那本書,也小聲道:「等天子吃雞蛋想吃大頭,你卻偏偏認為該吃小頭的時候。那根刺最扎人。不過今天倒是不用擔心,現在真有一個雞蛋,自是怎麼方便怎麼吃。」
說完,幫着劉鈺正了正衣冠,待劉鈺抱了她輕輕嗅了嗅髮絲的味道後,這才推開他道:「你去忙吧。我去和你從威海帶回的那些女學生們玩。」
出了屋門,到了外面,鑽進了馬車,一路疾馳到了禁城。
太監在前面領路,繞了一陣,走到了禁城裏為數不多的沒有玻璃窗的屋子,靠近之後太監也不敢再往前靠了,那裏是皇帝和重臣們商定軍國大事的地方。
推門進去,裏面已經坐了七八個人,都是朝中重臣。皇帝坐在正首,看到劉鈺進來行禮後,抬了抬日本那邊的求和信,笑道:「鷹娑伯來的正是時候。這倭人非鷹娑伯不談,便換了平章軍
第一四四章 雞蛋的大頭和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