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蘭人的毒計,就像是德川吉宗離間劉鈺一樣,噁心到極點的一種公開的投毒。
即便當時沒人信,或如德川吉宗的信當時肯定無法離間,然而將來呢?
一旦出了意外或類似的事件,必會有人把這些話翻出來。
史世用就算是有心幫劉鈺,可這件事又不是私下裏說的,而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直接談的。
他若不說,皇帝那邊也交代不過去。
況且,瓦爾克尼爾說的也不完全是假話,這種說真話的投毒,最是噁心。
東印度公司從開普敦到日本,擁有廣袤的市場,才不過幾萬華人的勞動力,這麼大的市場就無法容納,竟能搞出「相對過剩」這種情況。
大順如果要興辦手工業,這得需要多大的一個市場規模?
更詭異的是大順擁有此時世界最多的人口,從明朝開始幾乎全世界半數以上的白銀流入,但整個大順的消費能力差到出奇。加上男耕女織的小農經濟,內部市場幾乎是半死的。
巴達維亞的事,或許終究會給剛剛起步的大順手工業工廠,蒙上了一層陰影。
也需,會讓皇帝看到了這些新事物美好背後的可怕。
月後,史世用回到了京城。
沒有其他的選擇,只能將在巴達維亞的事如實匯報,自然也包括了瓦爾克尼爾最後說的那番話。
即便他不說,也自會有別人說。
這番話之外的事,皇帝並不是太在意。一切都是按照樞密院那邊定下的戰略,完全捏住了荷蘭人的命脈,就像是樂府指揮雅樂一樣順從着朝廷的節奏。
最後的這番話,史世用也看不出皇帝的態度,只是覺得皇帝好像很在意,不但聽史世用複述,還將瓦爾克尼爾說的那些東西的一問,仔細看了看。
實際上……大順已經在幾年前發生過類似的事了。
6年前,蘇州府長洲縣,爆發過一次轟轟烈烈的織工罷工事件。
這本來是一個縣的小事。
但這種事,從縣令到州牧,全都是第一次遇到,一下子懵圈了,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處理農民起義,他們有經驗;處理要求永佃的請願,他們也有經驗;處理商人罷市,他們還有經驗。
唯獨就是織工罷工,這件事他們是真沒經驗。
之前沒發生過,怎麼處理?
而且織工選擇罷工的時間,正是各外國公司前來訂貨的時候,於是只好層層上報,直接報到了紫禁城裏。
整個事其實很簡單,當時劉鈺還在威海練兵,這事他根本沒機會參與朝會討論。但以他的常識,連腦子都不用,用腚都知道大概是怎麼回事。不是要求改善待遇,就是要求增加工資,工人的訴求無非這幾樣。
之所以鬧到了紫禁城裏,也因為當時一個叫何君衡的機戶,也就是有織機等生產資料的資本家,請求朝廷「勒石永禁叫歇之事」。
何君衡是有樸素的階級意識的,明顯感覺到日後這種「齊行叫歇」,也就是全行業大罷工的事,在蘇州、松江等地會越來越多。
但朝廷從未有過法令指導這種事該怎麼處理,所以最好就是以此事為判例,立碑、勒石,日後作為指導性的判例。
作為機戶,他不希望再發生類似的事件,更不希望一發生這樣的事,平日裏交好的縣令大人不知所措。
全行業的叫歇,縣令也不敢輕易動手,怕鬧出大事件。
朝廷最後出面,派人在蘇州府立了碑文。
碑文可想而知,大體就是兩部分。
第一部分,這次叫歇罷工的緣由,一定是織工裏面有壞人,心懷鬼胎,用心險惡。
但是,大部分人是好的,是被蒙蔽的、不明真相的。
所以,第一部分說:【某不法之徒,不諳工作,為主家所棄,遂懷妒忌之心,倡為幫行名色,挾眾叫歇,勒加銀,使機戶停職,機匠廢業……】
第二部分,肯定是怎麼解決。
但這個時代不是19世紀的美國礦場鐵路,機械時代隨便抓幾個人就能幹,敢鬧事的直接讓公司槍手打死完事。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