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一聽劉鈺說可以省錢,心裏不是興奮地立馬同意,而是心裏立刻想到了劉鈺的手段。
只怕又是興工商、賣土地、開商埠、賣租金等等。其中不少都是顏李學派王昆繩的想法,比如提升城市土地,出讓土地租金,換句話說就是開商埠,通商貿, 再將土地租給商戶。
至於剩下的,什麼發展工商、種植經濟作物、修路、修河這些東西,那都不用去想。
松蘇等地,資本頗豐,只是礙於朝廷政策,難以進入內地。引入「外」來資本,這件事皇帝一直是相當警惕的。
朝廷借錢的話,借錢的利息有點高, 大順實在還沒低到阿姆斯特丹的金融市場, 能借到4%左右年息的地步。
修河堤這種出力不討好,完全沒有資本利益的事,商賈肯定是不會出一分錢的。
說不定可能會捐贈一些,但捐助的這點錢,夠不夠修幾十里,都是個問題,杯水車薪。
黃河大堤的概念,那可不是說隨便搓兩抔土的事。
當然,提前修河道,也有提前修的好處。最起碼,黃河決口泛濫之後衝出來的河道,是不能清淤的。
但若是人工準備河道,干一票大的,倒是可以提前往深挖的。
雖然可能花個七八年挖的那點深度,黃河也就叄五年、十幾年就能推平, 但最起碼十幾年內是不用擔心出大事的。
而且, 還可以提前預留出來灌溉水道等。
但, 這些錢,商賈資本,是絕對不可能出的。除非朝廷舉債,以符合市場的利息,問商賈借錢,將來償還利息。
紙幣時代,其實好說,借債可以貶值,實際上等於不怎麼花錢。
但現在是金銀時代,大順的紙幣的盤子就那麼大,想要繼續擴大超發,那就得完成全國範圍內的貨幣改革。
這又是一樁叫人頭大的事,皇帝都要打憷叄分,怕搞出來前朝紙鈔舊事。
而劉鈺的手段,又習慣與讓資本牟利,從而以利引誘,讓商賈出錢做事。
那麼能獲利的事,還剩下啥?
無非就是修鐵路、修運河這些東西。修也不是白修, 修完之後給經營權和分紅就是了。
當然, 按照劉鈺的搞法,似乎如果選擇徵收國內關稅、省份關稅,倒是也能收一筆錢。
比如放開山東市場,讓松蘇的工商貨物衝擊山東本地的小農經濟,在膠東設置「海關」,徵收扯犢子一般的國內關稅。
如果松蘇的商品,能把山東手工業徹底搞死,那麼一年說不定還真能收個二叄百萬兩的「關稅」。甚至可能更多。
到時候山東種點花生、煙草、棉花、糧食什麼的,向松蘇、南洋、日本那邊「出口」,也不是不能讓一部分地主先富裕起來。
歷史上,這麼搞的結果,就是在商品大量進入之後,山東的勞動力便宜到一個長工干一個月,只能賺50斤高粱米,就這還得搶着干。
而且土地兼併的速度,簡直飛速。尤其是煙草之類的經濟作物,這需要大量的本錢投入。
經濟作物吃地吃的厲害。
得買豆餅肥田、得買煤烤煙,小農逼到極點,沒有這個本錢,就只能把地抵押出去,換今年所需的豆餅、煤塊。
至於這種抵押的貸款利息到底有多高呢?
其實,在舊中國,也算是「仁義之息」了。
根據濰縣等地的記載,問地主借肥田豆餅的利息,是月息8%,年息也就96%;而問商鋪買煤的利息,比較人道,年息才25%到40%,但十個月算一年,不是十二個月。
那不種經濟作物行不行呢?叄四畝地,種點糧食,交了苛捐雜稅,天天啃地瓜,似乎可能大約也差不多餓不死。
問題是小農私有制下,大家不都想奔一奔,小農變富農、富農變地主嘛。賭一把,萬一今年煙價起飛,那不是直接把舊債還清了,且去多買二叄畝地?況且叄四畝地吃地瓜的前提,還得是不遭災,沒借過高利貸。
劉鈺判斷說從京城到漢口的那條可能的鐵路,對於中原的影響不大,而且圈地運動發生的幾率很小,那不是瞎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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