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下凡的老爺,都鬧不出結果,你真當你上吊就能嚇住人家?」
「我明着跟你說了吧……這也是我在濟南府『學習』學到了道理。人家當時就明確跟我說:這事,鬧不起來、也不怕反,因為反不了。」
「河道以北,一點沒動。」
「河道以南、濟南府到膠東、來登,行永佃、開工場、修鐵路,真能舉事的現在都不會舉事。」
「唯獨就是河道區這幾百里、十幾里寬,人家隨便你們鬧。沒用。」
「當時,講課的那人,就這麼講的。說的很清楚,人家根本不怕鬧、也不擔心反。」
「甚至,我說句難聽的。他們巴不得你們反呢。你們反了,有啥用?」
「南邊的,永佃做工,不會跟着你們鬧。北邊的,一切如常,更少了運河徭役,緣何要反?就這河道區、湖區的人,真要是鬧大了、反了,那不是給人送把柄嗎?」
「到時候,直接殺光,連遷徙的錢都省了。你真當遷徙不花錢呢?」
這話說的冷嗖嗖的,冰涼涼的。
私塾先生所轉述的這些話,實際上也算是統治術的一點皮毛。而之所以告訴他們,主要是因為他們是讀書人、而且是不得志的讀書人。
這些道理,其實算是分析一下形勢,告訴這些不得志的讀書人、潛在的造反組織領導預備役們:黃河河道的事,鬧不出獨眼石人,你們腦子最好清醒點,別到時候白白把命丟了。
這私塾先生是讀過書的,也是中過秀才的。但早早想明白了,覺得自己中舉是沒啥指望,這才如此混口飯吃。
讀聖賢書,其實學的都不是治國學問,不過是個選拔過程。當年太宗皇帝就開玩笑說過,說這玩意兒,就是比背祖率的小數點,其實也一樣。很多治國為官為政的東西,都不是在聖賢書里學的。
但讀書總是識字的、識字就便於學道理。這私塾先生去了一趟濟南府「進修學習」,也算是眼界豁然開朗,因為在濟南府,就有人把一些簡單的道理,不遮遮掩掩、直直白白地講了出來。
說的不要再直白。
簡單來說,松蘇改革已經完成,蘇北皖北地區也因着修路、挖煤等,穩定了下來。
北面京城,那是朝廷精銳駐軍所在。
運河被廢,現在是一點不怕運河地區造反「截斷運河」。
而即便是這個挖河道的事,也不是上來就挖的,而是提前做了準備。
來登地區不提,那本就是劉玉練兵所在,更是較早開始了轉型的地區。加之後來走海路闖關東,極大地緩解了矛盾。
登州府、來州府,根本亂不了,反倒是改革的受益地。
沂州府,因着海州鹽業發展,向北擴鹽,同時又改了青州府、武定府的鹽業到沂州府海邊,那邊也是欣欣向榮,亂不了。
青州府,又是搞永佃、又是種烤煙、又是開了臨淄等地的煤鐵礦、修了路、種花生,這幾年日子也好過,也亂不成。
一步步、一點點,大順在印度、歐洲、美洲打仗的這幾年,這幾處的改革逐步實行,就像是一道絞索。
最後,才到了選定的黃河河道,以及最麻煩的、也是漕運等改革影響最大的曹州府、東昌府、泰安府這幾地。
絞索開始拉緊的時候,已然是到了最後,再無反抗之力了。
這時候才動,而且動起來就是這麼決絕,各種強制,不留情面、不講道理。
說到底,就是「膽氣壯」,知道亂不起來、至少不至於亂到連州連府的地步,更不用擔心為了「漕運安穩」而各種退讓。
當然皇帝心裏也是有數的。
皇帝之所以要修從京城往南計劃到漢口的鐵路,這裏面就包含着黃河改道之後的局面:京城到漢口的鐵路、黃河、淮河、海州到徐州的鐵路、長江、外加天津威海旅順的造船業和艦隊,已經完成了對「帝國造反危機區」的分割。
當然,這私塾先生在濟南府「進修」的內容,自不可能講皇帝這邊的大分割之類的東西。
甚至於,這些道理,若說有用、似也有用;若說沒用……要是壓根就不想造反的人,便是聽了也無意義。
第二二一章 遷徙路(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