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麼看?」
劉鈺仍舊保持着笑盈盈的神態,反問了一句。
李欗也沒有遲疑,點點頭道:「國公常言,天下運轉的基石是物質。世界是物質的。我雖不是太懂其中深意,但也知道,考慮問題,要在已有的物質的事實之上。」
「如果說,天朝以哈密為界,並無西域沃土,更缺伊犁以西的七河。」
「如果說,天朝以遼河為界,並無松、黑諸多大江沃土。」
「如果說,天朝以東海為界,並無南洋、南大洋、新苦兀、扶桑等幾十億畝的荒地。」
「那麼,如果下的物質條件,是現在的物質條件嗎?」
「顯然,國公既說世界是物質的,那就必須得說,如今九州之內,最大的問題,是人口加增,人均土地不過三四畝,以至於就算無有天災,人口再多,那就到了人均一天1斤半糧食的境地了。」
「而人均一天1斤半糧食,無論怎麼樣,都是要出大事的。萬一有點風吹草動、萬一有點天災水旱,那就是天下的事。」
「是以,如果承認這是現在九州之內最大的問題,那麼誰能解決這個問題,誰才有資格討論新的『最大的問題』。」
「而要解決這個問題,無非兩個思路。」
「要麼,畝產增加。父皇所謂『王謝燕、百姓家』。即抽水機、硝石肥,飛入千家萬戶。」
「要麼,扶桑、南大洋、伊犁七河、松遼以北,尚有幾十億畝可耕種的土地。即便畝產不加,百姓至於五口之家、百畝之田。國公所謂人均糧食擁有量在800斤,亦可。」
「而這兩個問題,在我看來,實則就是一個問題。」
「都是要發展工商。」
「無非是,前者要琢磨着做硝石肥、做抽水機。」
「後者,要琢磨着修鐵路、造火輪船。」
「若有一條『不要水的大運河』,自陝甘直通伊犁七河萬頃上等田;若有一條『不要水的大運河』,自瀋陽穿越松遼分水嶺,而至松嫩;若有一種橫跨大洋不過兩月的大船,從山東起航至扶桑墾殖,去時拉人回來時拉糧食……」
「那麼,最起碼,如今擺在九州面前最大的問題,人口滋生、糧食不足的問題,即可解決。」
「要麼,小農墾殖,交通方便,舉家搬遷,亦非此時走西口、闖關東,動輒一年半載的遷徙路可比。」
「要麼,效國公遼地大豆事,資本開路,圈地墾荒,就必要出資吸納人口。若無人口給他幹活,他便圈了地,如何盈利?」
「再甚至於,若河南、湖北有災。東北、西域、扶桑之糧,靠沒有水的大運河、不需要風帆的火輪船,調動之快,賑濟百姓,亦不會出大事。」
「唯有先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才有資格談更多的問題,才有資格讓其餘的問題成為問題。」
「而現在……」
「伊犁有地嗎?有。黑龍江畔,有地嗎?有。扶桑有地?有的是。可是,交通不便,以至於資本根本不願意去哪裏投資,更不願意把人送到那裏去墾殖。」
「所以,還是要發展工業,發展運輸、發展基建。」
「但是,基建、鐵路、冶鐵等等這些,投資大、回報率低。有這錢,既不如買地收租、也不如投機倒把、更不如開當鋪放高利貸……」
「故而,問題是,得想辦法,讓錢、讓資本,往這些投資大、回報率低的行業上跑。」
「如果,他們不肯往這上面跑,非要往耕地上跑。」
「那麼,就要想辦法,引誘他們往這上面跑。如果,引誘無用,那就用刺刀、用大炮、用法令、用均田制、用強制贖買本金做工業債券的方式,逼着他們往這上面跑。」
「我把未來,賭在了二十年後,松遼以北、西域、扶桑、南大洋的土地,在運輸工具的發展下,具備價值。」
「而實際上,只要其能方便運輸人口和糧食,所謂的『要償還的本金』,根本就不是問題。扶桑東北各地,幾十億畝的耕地,一旦具備商業價值,隨便一賣,難道連這點本金都償付不起嗎?」
「就算到時候沒錢。二十年後,那些鄉紳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