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著書立說,李砟諦目┼庖幌攏極是不安。
他是讀過書的,也是受過傳統教育的,《王莽傳》自是讀過的。
【莽奏起明堂、辟雍、靈台,為學者築舍萬區,作市、常滿倉,制度甚盛。立《樂經》,益博士員,經各五人。征天下通一藝教授十一人以上,及有逸《禮》、古《書》、《毛詩》、《周官》、《爾雅》、天文、圖讖、鐘律、月令、兵法、《史篇》文字,通知其意者,皆詣公車。網羅天下異能之士,至者前後千數,皆令記說廷中,將令正乖廖,一異說雲……】
就此時的大順來看,以史為鑑,不免還是要讀先秦到兩漢的史書。按照劉鈺的說法,那叫生產力飛速進步、社會制度巨大變革的時代。
而以李砝純矗雖然未必能完全理解生產力生產關係社會制度之間的聯繫,但他也隱約感覺到大順的情況,如今着實有些詭異。
王莽成事,靠的是誰?
靠的是……當時實際上政治地位有些邊緣的儒生。當時真正的政治上的主角,是軍功貴族、宗室。
也即,王莽用的是當時的「邊緣人」。
為當時的學者,建造了上萬間的房屋,善待那些學者。
而伴隨着大順這邊由於考據學的發展,不免很多人提出,說逸《禮》,多半是當時劉歆這廝偽造的,是為了為王莽上台和改革造合法性。
是以說,王莽改制,是個非常特殊的「篡位」,和之前之後的都有不同。
真要類比起來,倒是真的像歐洲如今和今後一段時間的情況:軍功貴族把控政治、讀書人處在邊緣地位、提出了政治理想,以此政治理想為凝聚力推人上去。
這和後來的純粹的軍事政變、造反什麼的,是很不同的――王莽算是「民」選的皇帝,只不過「民」的範圍有點小而已,主要是那些掌握着話語權、輿論權的階層。
味兒,更類似於顏、革,或者別的什麼。但肯定和什麼曹魏代漢、玄武之變什麼的,
味兒完全不一樣。
王莽改制,是反動。是完全的生產力和生產關係上的反動,也是儒家復古思潮在高爐鐵、壟作法、輪作法、畝產百斤左右的生產力之後的唯一一次政治實踐,證明其思想在道德上和永恆正義什麼的方面是有可取之處的、但在政治經濟學上過於反動。
而現在,大順的情況和過去也很不一樣。
一群讀書的「邊緣人」,在大順內部的政治中是邊緣角色。
一群新的「周禮」、「古書」之類的有社會思想、政治理想的學說不斷傳播。
一群有力量的階級,渴望一個更適合他們的制度。
一群人秉持着歪經自然演化出了的「聖西門主義」里的精英思想,把此時的「階層」分為真正的引路人、既得利益者、其餘人,並且破有不少實學派以這種精英主義思維認為自己這些真正的讀書人,取代既得利益者,才能引領大順向前走。
是以,這時候「著書立說」,不免有點劉子俊播古文經學,傳《逸禮》《尚書》、定《周官》為經,為改製造勢的意思。
如今,人上人心態的實學識字人口,想要政治上的地位;資產階級想要利益和更加保障他們的利益;一部分理想主義者琢磨着要解決普遍貧困和小農之難。
對外擴張、扶桑南大洋數以十億計的土地的事實、小農貧困人地矛盾到無以復加的現狀、以及先發地區的一些改革已經嶄露成果的樂觀,一股暗流實際上正在大順內部涌動。
而這種暗流,在大順又是以一種什麼奇妙的角度切入的。
人地問題。
人地問題,可以是兼併問題,也可以故意避開兼併問題,甚至還可以直接上人均糧食擁有量就是不夠吃的問題。
這個問題,與此時的大順,只是個幌子。
當土地不可加增的時候,視角只能投向兼併。比如被舊黨視作王安石未發跡之前野心就以顯現的《兼併》詩。再一個,宋朝那情況,對外擴張什麼的,也不怎麼現實,打不過,擴張個錘子?
時間走到大順這。
人地矛盾已經十分嚇人了。
玉米等作物在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