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援信交給了他的傳令兵。趁着這些「野蠻人」還沒有封鎖江面,漢尼拔讓傳令兵和幾名士兵泅渡過江,去往上游的城堡送信。
至此為止,漢尼拔仍舊自信滿滿。
城外的野蠻人根本不會攻城。甚至,這些野蠻人都不知道焚毀周圍的黑麥田。
他自信的最大體現,就是甚至沒有派出士兵,在圍城開始的時候就把城堡中存儲的全部黑麥磨成麵粉。
如果有哪怕一丁點的重視,作為一個要塞工程師,守城第一課就是「攻擊方的炮火很容易機會高聳的磨坊,所以必須在圍城開始的第一天,派出足夠的士兵,在磨坊被炮火擊毀之前,將穀物全部磨成麵粉」。
守城,是一門科學。
科學總需要試驗,只不過這門學問的試驗品,是士兵的生命。
漢尼拔很自信,既是出於對自己學問的自信,也是因為對手實在太弱。
兩者相加,雙倍的自信,雙倍的輕鬆。
然而,在送出求援信後的第二天,這種自信就變成了一種恐慌。
漢尼拔驚奇地發現,城外的野蠻人開始行動了。
他以為這些野蠻人會憑藉勇氣和不懼死亡,不斷衝擊城牆,成為守城士兵練槍法的標靶。
可並非如此。
相反,城外的野蠻人很「專業」地在距離棱堡三四百步左右的地方,開始挖掘壕溝。
透過望遠鏡,漢尼拔看的很清晰。
十七輛裝滿了泥土的馬車間隔排開。
四人一組,第一個人躲在馬車的後面,半跪在地上,用一把鏟子在那挖坑。
後面三個人不斷將挖出來的泥土堆積在馬車的側後,形成了一道可以抵擋鉛彈和跳彈的胸牆。
當第一個人挖了半人深的時候,四個人合力推動那輛做掩護的馬車向前挪動。
第一個人繼續挖半人坑,後面的三個人分開距離。將第一人挖出來的坑擴大、挖深,將土堆積在濠溝前。
十七輛掩護的破馬車、十七個挖坑的小隊,圍繞着棱堡形成了一道完美的弧線。
照着這個速度,最多三天的時間,一道作為進攻出發地的壕溝就會挖好。
這……不該是野蠻人該會的手段。
「對面也有一名要塞工程師。」漢尼拔得出了一個他最不想相信的結論。
要會攻城,必先會守城。要會守城,必先會攻城。
對面那個契丹軍官的軍事學技術,並不落伍,也並不像是他收集到的資料那樣大順在八十年前戰亂時期完成了三十年戰爭水平的軍事變革,但之後一直保持着這個水準,沒有進步。
這種基於之前判斷失誤導致的巨大落差,讓漢尼拔從一開始的極度輕視,轉為了恐慌不安。
他終於下達了第一道正式的守城命令,讓士兵立刻去把所有的黑麥都磨成麵粉。
炮兵大尉看着那些像土撥鼠一樣挖坑的野蠻人,請示了一下漢尼拔。
「準將,是不是可以用炮兵攻擊他們?延緩他們的挖掘速度?」
漢尼拔舉着望遠鏡看了一陣,拒絕了炮兵大尉的建議。
「守城方的火炮,必然會被攻擊方摧毀,這是早晚的事。只要開炮,就會暴露炮位。」
「如果有足夠的援軍。守城方的火炮,應該不惜提前暴露炮位,阻礙進攻方的掘進。為援軍抵達爭取時間,為主力軍團會戰爭取時間。」
「如果沒有足夠的援軍。有限的、必然會被摧毀的防守火炮,應該用在最關鍵的時刻。而不是提早暴露,被攻方的火炮集中摧毀。」
「如何選擇,這需要要塞指揮官有清醒的判斷。」
他背了一遍法國軍校的要塞課程,這是法國和西班牙、荷蘭打了上百年積累出的經驗。
完全正確。
指了指護城壕前面的防護坡,漢尼拔對這名並不太懂要塞防守的炮兵大尉進行了講解。
「火炮配屬在棱堡中,向下射擊,隨着敵人不斷靠近,需要不斷調整炮口的仰角。而調整一次仰角所耗費的時間很久,防守方應該盡力避免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