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話講完,沒人支持也沒人反對,全都不吱聲了。
這的確是個露臉的機會,但也一樣有風險。
幾個老將心想,老袁剛折了孫子,老劉這兒子雖然不是嫡長子,可好容易在嫡長子外有個能成事的。
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日後相見面上也不好看。
再者來說,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辦事,麻煩太多。
鄂國公李九思想的明白,自家和翼國公家裏關係不錯,前些日子侵佔別人田產的事,也多虧他家裏幫了幫忙。
剛才幫着夸幾句是可以的。
但皇帝現在說的這個事,還是不要多說為妙。
勝負乃兵家常事,這話沒錯。但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勝負就不是兵家常事了。
這一次皇帝親征,老將們心裏都清楚,這是準備在軍中立威的。
軍中立威,就得打勝仗。那劉鈺在那邊乾的確實不錯,可誰能保證到了這邊一定行?
萬一不行怎麼辦?
如今在那邊功也立了、份也拔了、名也顯了……按說趁此機會在皇帝面前再露露臉,也挺好,可萬一……
這事兒,還是皇帝你自己聖裁吧。
見場面沉默,李淦大約也猜到了眾人的想法,只好望向了靖國公袁嵐。
袁嵐依舊沉默,心頭卻實有千言萬語。
他是老將了,家裏的地位也算穩固,世襲公爵已經是到頭了。有些事他看的清楚,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一仗皇帝親征,他能明白皇帝的用意。
就像劉鈺說的,大順和羅剎之戰,分明就是兩個壯漢拿着鵝毛互相撓痒痒,羅剎國出不了多少兵。
皇帝藉此刷一刷軍中威信,同時還把喀爾喀蒙古的事給解決了,的確挺好的。
可這幾天木里吉衛城攻擊不順,皇帝就像是被咬斷了尾巴的貓一樣,全然不顧天子氣派,在大帳內來回踱步,這可不是個好現象。
袁嵐覺得,皇帝雖然也經歷過事,可終究心裏還是太急躁了。
太急躁,又趕上如今休養生息已過,國力恢復,火藥武器的出現導致蒙古孱弱,天子一肚子壯志雄心。
可喜可賀之餘,也難免想到另一種可能。
壯志雄心,干好了,那是漢武唐宗。
干不好,那就是隋煬明槐。
宮廷里還看不出什麼,真到了戰場上,這皇帝急躁的性子就露了出來。
急躁的皇帝,多半想着畢其功於一役,幹個青史留名、比肩漢唐。
可雄心壯志哪怕李二,打高句麗不順也沒有死磕,而是留給了兒子去解決。
如今方才遇到了一點挫折,皇帝就想着直接用個勛衛換將為攻城先鋒,這着實不應該是皇帝應有的沉穩。
如今還只是對羅剎小戰,日後皇帝還要征準噶爾、改土歸流、免除士紳優待等等一系列的事兒。
這要是稍有不順,就換人,性子急躁到這種程度,不說隋煬吧,前朝可就有一個這麼急躁的。
那棵歪脖子樹,可還在煤山長着呢。
眼見皇帝盯着自己,袁嵐也只好出面道:「陛下,劉守常雖有些本事,可此事不應如此急躁。」
「他領兵先往永寧寺,沿途將近一年,兵將熟悉,戰士用命。是故可以攻城掠地,而成少年之功。」
「若來此地,一則兵將不熟,二則他不過是個勛衛。此番調派之兵,都是驕兵悍將,縱然只是攻城先鋒,那也未必能制。」
「三則他在那邊,兵不過三五百、將不過騎尉。叫他來做攻城先鋒,數千人調動,非他所能擅任。」
「是故,臣以為,不若調他來此,為參謀參軍。馬幼常為參軍參謀,多有功勞;而使之街亭,則有武侯揮淚。」
老將忠言,這些天就有些急躁的李淦終於冷靜下來。
沉吟片刻,亦覺得自己的確是有些急躁了。之前還沒想太多,如今想來,着實不該。
都說謀而後定,可之前料想的實在簡單了。
以為羅剎人在此地不過數千兵馬,且相隔千里,各位為守,國朝調兵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