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舊事不遠,驕勞布圖讀過書,明白無力野戰只能守城的後果。
「那豈不是說……只要拖着不和,羅剎人的這些地方,早晚是我們的?」
「是也不是。」
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讓看似匪徒實則其實很老實的驕勞布圖難解其意。
「現在早點和還是有好處的,將來再打唄。要是哪一天有一種路和車,可以跑能裝好幾十萬斤的人和貨,轟隆隆的開過來。只要搶在羅剎人修路之前,咱們先修好東北的路,那就是咱們的。」
「哈哈哈哈哈……大人這笑話可一點不好笑。這麼重的車,怕不是要用魯哀公的麒麟、道德天尊的青牛?」
劉鈺笑着沒接話,心說孫悟空那麼牛,棒子才一萬三千五百斤,找個藍翔畢業的,還不是輕鬆抬起來。只能說科技限制了你們的想像力啊,這玩意最多一百年就要出來了,你要生個兒子活的久一點,說不定都能看到。
現在朝廷既然想早點和,只要將來東北鐵路比西伯利亞鐵路建的早,和不和對東北意義不大。
說到底,外東北的事靠的是將來的內功。
要修內功,必以東南為任督二脈。
東北的事,其實不是東北的事。
最終,還要靠東南沿海來解決。
至於現在,地球又不是幾十年後就炸了,只要將來鐵路比沙俄建的早,外東北就是送的。
而鐵路建的早晚,要看東南沿海的開放政策;東南沿海的開放政策,要看陳亮的那句「堯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應有,一個半個恥臣戎」到底如何解讀。
伴隨着即將到來的大順禁教。
是極端保守,化為儒教瓦哈、比?
還是開放包容,分清楚糟粕和傳統?
當初大順選擇了葉適、陳亮的事功學派作為文宣王降級為宣尼公後的官方意識形態,作為對抗「天道輪迴後金有德而取之」衍聖之言的基石,現在也不得不為這種「靖康恥」後的意識形態付出代價。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南宋之陳亮、葉適的那一套「干一番事業勝於空談扯淡、義利之辨要再考慮、華夷之辯不可不察」的想法,既成了官方推崇的意識形態,總需要一個既區分夷狄、又能潛心學習西學的解釋。
以往不管是蒙古還是後金,天朝文華總勝於蠻夷。
而現在,要面臨的兩千年未有之變局,最大的區別在於蠻夷的那一套……有些方面超過了天朝。
漢唐,打輸了就是打輸了。皇帝廢物、武將腦殘,換個皇帝換個武將,終究會贏。所有人都相信,就這麼簡單。
現在之後打輸了,之前有多自信,將來一段時間就有多自卑。
這才是兩千年未有之變局真正要面對的問題。
劉鈺也不想品評朝廷的現實策略,和那些浙東學派的大儒暫時也沒什麼接觸,只當自己講了個不好笑的笑話。
大體上的圖繪製完畢,附近的土質山川也都考察完了,一行人便沿着原路留下的標記返回。
朝廷浩浩蕩蕩的萬把人大軍也已經抵達了海拉爾河一線,喀爾喀蒙古諸部眼紅這片暫時得不到的草原,心裏也是盼着大順能打贏的。
他們給沙俄拋過媚眼,但沙俄用牙薩克稅和強制徵兵狠狠打了他們的臉。
一路上皇帝都在和蒙古貴族們討價還價,但現在大順的籌碼和威懾還不足夠,皇帝也沒有太着急。
回去後,皇帝召見了劉鈺,詢問了一下劉鈺有幾成把握。
「不知陛下要打成什麼樣呢?如果是要逼降,微臣有十成把握,十五天內解決。」
逼降的想法,李淦直接否決了。
「不要逼降。」
「朕要讓喀爾喀蒙古部看看我天朝兒郎奮勇登城,大旗飄揚。還要讓他們看到,他們無力阻擋的羅剎國,在天朝兵鋒下,不堪一擊。不要打成木里吉衛那樣,朕知道你說的沒錯,那一戰其實打的還好,但喀爾喀蒙古不懂棱堡,他們看到的只是我軍攻取一個小堡,損失千餘。」
皇帝的要求不算高,劉鈺考慮了一下朝廷的情況,報出了一個日期。
第七十二章 參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