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只是站在洗手台前又陷入了沉默,水滴從關閉的水龍頭裏墜入池面,倒影着鏡子中的路鳴澤淡淡地說,「你感覺他們吹捧抬愛的『路老闆』根本不是你,他們喜歡的那個『路老闆』壓根跟你八竿子打不到一邊去,就像是你在偽裝另一個人享受着這些榮譽和吹噓。比起『路老闆』今天在文學社聚會上發光發熱,你更想『路明非』真正得到大家的認可?或者說...某個人的認可?」
「你喜歡那個人,你也希望那個人能喜歡你,但你又不願意去改變自己,去成為眾人口中的路老闆,你只想做路明非,簡簡單單的路明非,但這可能嗎?」
路鳴澤輕聲說,「你的好朋友教了你放棄岸上心愛姑娘的手,踏出離開港灣遠航的第一步,但卻沒教你怎麼在大海上的風暴里成長成一位合格的水手,所以不管你走了多遠你都會回頭想去找那個港灣,你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改變...充其量你只是做出了改變的決心罷了。」
「其實也不難理解。畢竟很多人都下定決心告別初戀了,但他們卻不明白如果只是告別卻不往前走,不管多少次回頭你以前放下的都會停在背後看着你,你也永遠擺脫不了這個魔咒。」
「......」
「你是個很矛盾的人啊哥哥,從前也是,現在也是。」路鳴澤嘆了口氣,「為什麼非要別人喜歡真實的你呢?你應該知道真實的你是不配被別人喜歡的,你那麼慫,又衰,估計女孩忽然向你告白你都得支支吾吾地問別人為什麼吧?」
「這話就傷人了啊。」路明非忍不住說。
「你不喜歡那兩個保鏢,我看出來了。。」路鳴澤點頭,「你認為大家尊敬的是他們兩個,而非是尊敬你,你認為你欺騙了所有人,所以才會不舒服地出來躲在洗手間裏自我良心譴責。」
「你在餐廳里看見柳淼淼重新審視你的樣子,讓你想起了陳雯雯,你害怕陳雯雯也看見大家叫你『路老闆』的模樣而重新的認識你,再也不記得以前那個最真實的『路明非』了。畢竟你覺得陳雯雯那麼文藝的女孩不可能喜歡一個已經被現實和金錢腐蝕了的油膩路老闆,你還想保持着曾經少年的樣子給她帶來你依舊的純真...嗯或者說童真?」
你是我肚子裏的蛔蟲嗎?
路明非想這麼罵,因為路鳴澤基本上都說中了他的心路歷程,他那些矯情到讓人想指着他鼻子痛罵的腦迴路。
「賤人就是矯情,同學少年都不賤,但唯有你最『賤』,這句話真沒說錯啊。」路鳴澤自己都說笑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 你不喜歡大家因為兩個保鏢而高看你一眼重新對你改觀, 那是因為你覺得你自己在卡塞爾學院這一年回來後依舊沒有什麼本質上的改變...那我問你哥哥,你要怎麼樣才覺得自己值得被人喜歡,再也不會在聚光燈打向你的時候忽然舉手說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間逃跑?總不能故事發展到高潮公主需要王子救駕的時候, 王子卻一個人偷偷在皇宮裏爛醉如泥逃避現實吧?」
「那王子也得拿得起劍屠龍啊,能打得過惡龍誰不想去救公主啊, 我犯賤啊?」路明非下意識說道。
「你認為只要你擁有出石中劍的資格, 你就能獲得真正的改變和成長?」路鳴澤盯住路明非問, 那雙黃金瞳的微光讓路明非有些不安。
「你別亂來啊!」路明非可是知道路鳴澤能在自己生活中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就比如這次莫名其妙就帶了兩個後勤部的人來同學聚會, 他警告路鳴澤說,「別又把我推到什麼局裏面,跟玩娃娃一樣遙控我...上次水下青銅計劃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一切都是你算好了的吧, 其實有我沒我根本沒區別, 你只是需要一個按時到場的人偶被你擺弄就行了!把路明非換成阿貓阿狗去念那一兩句『言靈』都可以把諾頓給摁死!」
「難怪了, 這就是哥哥你不自信的原因嗎?」路鳴澤恍然大悟, 「你覺得我給你的那些『言靈』只不過像是RPG遊戲裏過boss的劇情一次性道具啊?當道具用完了之後你還是那個1級拿着木劍的呆瓜勇者,回去村里名叫小芳的NPC一樣不會對你另眼相看?」
「你這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嗎...」
「得了吧,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