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世家門閥,陛下要如何處理?
唆使門下僕役嘯聚鬧事、惡意詆毀重臣、意圖脅迫皇帝……這特麼簡直就是死罪啊!
可是陛下可能因此而將所有參與的世家門閥都抓起來砍頭麼?
自然是不能。
即便身為天下至尊,也不可能事事隨心所欲,想幹嘛就幹嘛。
所以,世家門閥就是在挑戰皇帝的底線,他們算準了陛下會因此而做出退讓,不可能將矛盾爆發出來。
陛下只能捏着鼻子保持沉默,這是一種難看的默契。
而房俊所作的……卻是恰恰掐在世家門閥的七寸上。
世家門閥想要將事情控制一個皇帝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最後不得不將房俊當做犧牲品來平息事態。而房俊偏偏反其道而行,你想控制在一定範圍內?我偏不!我偏要將事情搞大,搞得越大越好,搞得你想控制都控制不了!
我就是打砸了,我就是縱火了,我就是要把事情搞大,你能怎麼滴?你敢說我打砸縱火,我就敢將你們背後的東西全都挑出來!我打雜縱火的罪名跑不了,你們也別想擺脫唆使門下僕役嘯聚鬧事、惡意詆毀重臣、意圖脅迫皇帝的罪名!
李君羨想到這裏,心裏對房俊的佩服簡直猶如長江之水滔滔不絕……
你不讓我好,我也不讓你過上安生日子!
誰怕誰啊?
房玄齡端坐在書房裏,一襲青衫,灰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
手裏捧着茶水,時不時的啜上一口,細細的品味着舌底的回甘、咽喉的順滑,眼眸卻盯着敞開的窗子外廊廡前花盆裏的幾株芭蕉樹。這是從驪山的溫室里搬過來的,本是海外所有,關中之地前所未見,此刻卻在雨水之下伸展着翠綠的葉子,鮮翠欲滴。
房玄齡的心情卻不是怎麼美好。
東市商販嘯聚,只是一瞬間便已一種最快的速度傳遍京師,闔城震動!
而此次事件的目標正是房俊,房玄齡如何能不擔心?
他其實並不是太在乎房俊最後是否能夠入閣拜相、宰執天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看似地位尊崇聲威赫赫,其實也要承受太大的詰難和壓力。他是憑藉着跟隨李二陛下鞍前馬後一路輔佐的功勞登上這個位置,換句話說,且先不論能力在滿朝諸臣之中當得起卓越二字,便是資歷又有誰敢不服?
可是換了旁人尤其是房俊這等小輩想要超越朝堂之上一群大佬登上那個位置,卻是難上加難,這不僅要有着超凡脫俗的能力,更需要超強的運氣。
仕途之頂峰,從來都不可能一帆風順,哪怕簡在帝心、有着皇帝的聖眷,亦要歷經磨難、屢經波折……
尤為重要的一點是,即便以房俊目前勢不可當的升官速度,想要入閣拜相也得至少二十年的沉澱。
然而二十年後……
怕是已然新皇登基、權力更迭。
這才是房玄齡最擔心之處,他不願房俊陷身於儲位的爭奪、甚至皇權的爭奪當中去。世人皆知從龍之功舉世無雙,可以綿延富貴家族昌盛世代顯貴,可是又有誰真正了解其中鋼刀懸頂的兇險?
武德九年的那一場血戰奠定了當今陛下的千秋偉業,可是歷經此役的房玄齡至今回想依舊膽寒,那是一場幾乎完全沒有勝算、只有背水一戰不成功便成仁的絕望!
雖然贏了,卻兇險至極!
現在的房家早已不需要那等以命搏命的方式去獲得生存的空間……
老僕腳步輕快的走進書房,站到書案之前,低聲將東市那邊的情形詳細道來,即便是細枝末節,亦未有一絲一毫的疏漏之處。
聽聞房俊在東市打砸縱火,房玄齡凝眉一挑……
有魄力!
不僅有魄力,這等快刀斬亂麻的行事作風也恰到好處。
房玄齡闔上眼眸,靜靜沉思。
良久,方才出言道「即刻前去通知二郎,那邊將人抓起來之後,不要急着處置,就先關着吧。告訴二郎,局勢穩定之後,讓他回來一趟,某有話交待他。」
「喏。」
老僕應了一聲,心中卻有些奇怪。
以往不亂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