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聽我們普通人的告解,懺悔自己做錯的事和犯下的罪孽。
我聽不懂,我問媽媽是不是做過壞事,所以要常常要懺悔?媽媽說,人生下來就有罪。我們不因為犯了罪才成為罪人,是因為我們本身是罪人,所以才犯罪。生活在世上就是要贖罪。
我很害怕,我想不起來做錯什麼事情。我問:「媽媽,如果我現在生病死了,那我是不是來不及贖完我帶着的罪?我是不是就是個罪犯?」
媽媽哭了,說我是好孩子,沒有罪。
我還是聽不懂她說的。
我一直都想知道自己到底得了什麼病,常常向同病房的其他孩子打聽。
哦,我忘記說了。病房裏還其它病床,但每次來的病友都很快出院,所以我感覺自己的病比他們都嚴重。
我問護士阿姨是什麼病,她們都說是感冒。但我也感冒過,兩三天就活奔亂跳去公園了。但現在,力氣卻一天比一天少。
每一兩周,護士阿姨就要給我吊針,注射些黃顏色藥水。藥水打進去時非常疼,打完後針拔出來時,不小心會濺到皮膚,如果沒及時擦掉,皮膚就會爛成個小口子,也很痛。
我想回家。每次外公外婆來看我都要哭,我說別哭,帶我回家吧,或者去公園玩一圈也行。我好久沒出門玩了。但他們說不行,醫院也不讓我離開,說外面有細菌,容易感染其它病。
我很不高興,我都這樣了,還擔心其它什麼病?
聽爸爸媽媽說,家裏把房子買掉了,拿去買藥。還到處借錢,媽媽用手機在網上尋求幫助,好心人給到的錢也花完了。爸爸媽媽滿面愁容,我也很難過。
隨着藥水越打越多,我身體像越來越重,走路吃力,下個床都要歇半天。然後我開始掉頭髮。開始是幾根幾根地掉,後來是一把一把,比秋天的葉子掉得還快。沒多久,我頭上就沒多少頭髮了。媽媽覺得稀鬆難看,問我要不要索性都剃了。
聽說我嬰兒時剃過胎毛,每剃光一次,後面就長得更濃密。於是我就答應了。剃光之後,媽媽給我買了頂小紅帽。戴着帽子,就更像一顆紅撲撲的草莓。
我一直想去樓下,從窗戶往外看到樓下有片綠地,我好久沒去草地走走。
忘記說了,我歲數雖然小,但對電腦非常擅長。我學習計算機程序代碼的速度,甚至比識字更快。大人們很吃驚,但我也同樣吃驚為什麼他們會覺得很複雜。所以我身體稍稍好一些的時候,就喜歡搗鼓各種電子產品。
那天,我趁護士台的阿姨倒杯水的功夫,跑到她電腦上,操作幾秒種後,那電腦就被鎖死了。護士阿姨沒法查資料,就找其她阿姨來看,於是我乘這機會偷偷溜出這層樓,坐電梯來到了一樓大堂。
大堂里人特別多,我儘量不引別人注意。但門口有個門衛叔叔守在那,如果被發現,一定會被老老實實地送回去。我開始尋找其它能走出大樓的門。
大堂中央站着個穿花裙子的小女孩,看上去和我一樣大。手裏挎着個粉紅色的小包,可漂亮了。
我走過去問她叫什麼名字,她驚訝地看着我,大概是因為我沒頭髮,我不好意思地摸自己的光頭,笑着說:「這樣涼快!」
女孩子剛想說話,她媽媽就跑來教訓。我記得她說「不是讓你不要和別人說話麼?醫院裏病人多,小心被傳染!」
我忙說:「阿姨,我的病不傳染的。醫生叔叔和我說過,我是淋巴細胞病,不會傳染,阿姨你別怕!我只想有人陪我玩一會。」
阿姨瞪了我一眼,抱起小女孩頭也不回地走了。我又害怕又難過,很怕再也找不到願意陪我玩的小朋友。
大堂另一邊有條狹小的應急通道,有次媽媽很急着抱我來醫院,走的就是那扇門。走出去就離那片草地不遠。
當我按記憶找到通道時,發現通道長凳上坐着個小男孩。他頭上包紮着厚厚的白紗布,就像身體頂着個排球,逗得我大笑。
他看到我,問:「你是誰?」
「我住樓上。你又是誰?」
「我叫陳明。你為什麼住醫院裏?」
「我叫小草莓,病了。已經住這裏幾個月了。你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