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寧伯與孫時相等幾人在高台上,邊喝着涼茶邊吃各式茶點,而話題也逐漸擴展開來,從「與奴議款」聊到了遼餉,最後還是聊回到「豫省剿賊事」上來了。
不過,對於眼下的這一場戰事,各人心裏的想法都已經說得十分透徹,至於最後的戰鬥究竟該如何進行,一切都要看永寧伯的決斷。
而戰事的結局,確是任何人都無法完全預判,這裏面有太多「運氣」的成分了!
直到日近黃昏,眾人才紛紛散去
因孫時相所住營帳與胡以溫的相鄰,他們二人便結伴一同走着,邊走邊聊了起來。
「孫老,您說咱家伯爺真的會為兵部尚書向皇上求情嗎?」
孫時相搖頭笑着說道:「八成不會。」
「哦。伯爺不是已經答應陳尚書的管家,會為他求情的嘛?」
胡以溫一臉不敢相信的神情,繼續說道:「而且伯爺還派了人去開封接邊總監前來,商議『與奴議款』之事的嘛?」
「呵呵」
孫時相干笑了幾聲,道:「商議與奴議款一事不假,可未必是為了救陳新甲。」
「這是為何?」
胡以溫猛地停住了腳步,對着孫時相深鞠一躬,道:「還請老先生為我解惑。」
孫時相微微一笑,他的心裏其實也願意提攜這位小同鄉,畢竟大家都是宣鎮的書香世家,不止鄉宜之情,彼此的家族間更是聯姻不斷,當初推薦胡以溫給永寧伯就是此意。
「公嶠,你細想一下,以咱們伯爺如今的實力與地位,在朝廷裏頭又有何人可及?別說遼東吳三桂和襄陽左良玉二人,就是新任陝督孫傳庭又如何?還不是要來咱們伯爺這裏借兵、借糧、借銀子!」
孫時相忽然停下了腳步,他看着胡以溫面色凝重地說道:「可是今日已被皇上下到獄中的這位陳尚書,確是朝廷上下公認的永寧伯恩人,甚至是座師。」
胡以溫面上顯出一絲疑惑之情,問道:「可是永寧伯不是對此並不承認的嘛?」
「公嶠,你要想在仕途上有所成就,那便要記住一句話
孫時相壓低了聲音,道:「有些事不需要你承認,只要讓天下人承認就夠了。」
他說完便抬起頭來望向西方的落日餘暉,又喃喃道:「甚至只需要讓朝廷上下官紳,以及這天下的士子們認可就好了。
至於其他惶惶眾生,甚至是身處事件中的本人他們認與不認,都已經不重要了!」
「這這不是綁架了嚒?」
「綁架?」
孫時相一臉苦笑:「對,就是綁架。不管永寧伯認與不認,滿朝文武都已認定永寧伯就是兵部陳尚書的人。
而今,陳尚書因『奴事』進了大獄,永寧伯救了便有極大可能引火燒身,可若是置之不理,就是忘恩負義,罔顧了陳尚書的一路提攜與維護之恩。」
「那伯爺究竟會否向皇上進言,親為陳尚書求情呢?」
「會上書向皇上進言,但卻未必是給陳尚書求情。」
「這是為何?」胡以溫面上顯出不解的神情:「難道伯爺不想保住陳尚書,以求護佑嘛?」
孫時相緩緩前行輕聲說道:「以前,永寧伯勢力未成,需要京中有大員護佑,以為奧援;而今伯爺勢力已成,原先的護佑已成掣肘,類似於『雞肋』一般,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啦。」
他又一次站定腳步,看了一眼四周無人,才接着說道:「你也親眼看到,如今不止宣大三鎮,就連這真定府同這中州大地,也處處皆有伯爺預埋下的各路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