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兵派出兩名親隨,着常服前去堵自家那位校官。
「……若此事鬧開,州丞府必定以為軍方有意給他們難堪。所以我爹讓我跟去露個臉,以免那人情急之下當眾耍橫,無端旁生枝節。畢竟他認得我,見我到場就知是我爹的意思,多少能安分點跟着走。」
顧子璇抿茶潤喉,又長長一嘆。
「於是就遇見了正在那裏坐莊的薛如懷。當時我倆誰都沒吭聲,假裝不認識。回去後我想了又想,大家畢竟多年同窗,於情於理總該勸他一句懸崖勒馬。我就悄悄寫了張字條,次日上課時給了他。之後我沒再過問此事,也沒與旁人提過。」
雲知意以指尖輕撓下頜,若有所思:「你寫的那張字條,最後去了哪裏?」
「下課後他就撕碎扔進廢紙簍了,」顧子璇瞠目,「總不至於有誰跑去翻廢紙簍吧?!」
「那不然呢?難道薛如懷自己密告自己?」雲知意忍了個呵欠。
雖很多事還是沒推敲通透,但聽了顧子璇所說的來龍去脈,她多少有點頭緒了。
事情只要有頭緒就好辦,抽絲剝繭慢慢來,急不得。
顧子璇越想越氣,最後怒而拍桌:「到底是哪個王八蛋這麼卑鄙?別被我揪出來,不然我擰斷他爪子!」
「早上才考過法令呢,轉頭就想着動私刑?」雲知意笑着安撫道,「好了,只是揣測,或許又不是那字條惹的禍呢?消消氣,趕緊回去洗漱歇息,明日還要早起考試。」
顧子璇悶悶將杯中冷茶一飲而盡,深深吐納幾次才按捺住心中怒火。她對雲知意扯出笑臉:「明日還是你家的馬車來接你去試院嗎?」
「我下午已經吩咐過,之後馬車都不來了,」雲知意想了想,道,「若你不嫌煩,到時我與你結伴走路去?」
「好!那明早我來喚你起床。」顧子璇轉怒為喜,樂呵呵與她約定。
*****
翌日卯時初刻,考生們魚貫湧出官驛大門,向鄴城試院的方向而去。
雲知意與顧子璇出了官驛沒走多遠,就看見了先行一步的霍奉卿、薛如懷、陳琇以及另三名男同窗。
說來也怪,霍奉卿這人待誰都不咸不淡,有時嘴還毒,人緣卻沒有雲知意那麼糟糕。
至少在每次重要考試前,總有人硬着頭皮湊到他身旁,說是「沾沾考運」。
雲知意摸出個寬圓口小瓶子,挖出些許玉肌膏來塗抹着乾燥的雙手。
看着前面那個鶴立雞群的少年背影,她輕咬着半軟的「薄荷蜜丸」,含混笑道:「今早要考的不是書法麼?我用腳寫的字都能勝他一籌,怎沒人來沾我考運?」
顧子璇原本一路捂着腮幫子悶不吭聲地前行。她殘困未消,人還有些迷瞪,聞言緩緩扭頭,驚詫揚聲:「你還會用腳寫字?!也太厲害了吧。」
她這一嗓子動靜不小,半條街的考生全聽見了,霍奉卿等人自也駐足回眸。
突然被萬眾矚目的雲知意尷尬至極,咬牙低聲:「謝謝你的大聲捧場。」
畢竟薛如懷昨夜才承了雲知意天大個人情,此刻見她尷尬,便主動解圍。
「喲,顧子璇,你大清早就牙疼啊?」
顧子璇忍了個呵欠,慢吞吞拖着雲知意趕上去。
「牙不疼,臉疼,」她訕訕乾笑,「昨夜我還說今早去喚知意起床,結果卻是她站在我門口等半晌。好丟臉。」
薛如懷等人都聽笑了,唯獨霍奉卿,冷漠漠掃了雲知意一眼:「還是披頭散髮比較丟臉。難看。」
見雲知意臉色丕變,薛如懷趕忙打圓場:「哪有?我瞧着挺好看的啊。」
他雖為圓場,卻也不是違心之言。
雲知意今日沒梳繁複髮髻,簡單以髮帶將長發束起一半,額間那枚流雲紋金箔熠熠有光,與衣襟上的銀線回紋交相輝映,素雅隨性中又一絲神秘的靈動。
這樣沒有精雕細琢的雲知意,少了平常那種讓人不敢直視的凜然貴氣,多了幾許親近的和軟端麗。
連走在最邊上的陳琇都怯生生仗義出言:「是真的好看。」
霍奉卿明顯不認同,冷冷嗤之以鼻。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