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在此處會面,既能看清周圍的情況,又躲不了偷聽之人。要是被人看見了,也能說是一起散步醒酒。
寒風從身旁肆虐過,荷塘邊的女子像是一棵青松,站得筆直。
忽然,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她回過了頭。
「臣妾見過娘娘。」來人竟然給了她行了一個全禮,雙膝下跪,低頭叩首。
湯鳳想要伸出去的雙手一頓,收了回來,她說:「夫人請起。」
胥二起身,兩人終於在此刻毫無顧忌地對視。
上一次見面,她是八歲的公主,她是十三歲的將門虎女。她們一人喜歡讀書,一人喜歡舞槍,各有所愛。此時再重逢,她是守在孝陵的皇貴太妃,她是相府操持內外的相爺夫人。
「胥姐姐。」
「小公主。」
湯鳳忍着淚笑着道:「你這一身的打扮我真的看不習慣,你以前從來不喜歡穿裙子的。」
胥二無奈:「時過境遷,我哪裏還是當年那個跨馬遊街的胥家二小姐呢。」
南疆風氣雖淳樸但也十分開放,很多女子會着男子的裝扮騎馬射獵,有時候上街也是一身男裝,自有一番瀟灑俊逸。南疆併入了大夏,不知那邊的女子現在是否還會那樣打扮,是否已經被大夏同化。
「公主,你我能活下來便是背負了家國讎恨在身。當年最後一戰我被父兄掩護僥倖逃脫,帶出了一隊人馬,如今他們已分散各地潛伏,等大夏一亂,咱們就有機會復國了。」胥二激動又期待地看着她,「經營這麼多年,我們的實力壯大了不少。等時機一成熟便由你來號令南疆子民,咱們殺回去,將當初失去的全部奪回來。」
復國,這實在是一個美好又遙遠的夢。
胥二看出她的恍惚,上前一步道:「公主,難道你就不想回家嗎?這些年咱們雖報了家仇,可亡國之恨還在,咱們苟活這麼多年,不就是為了能重新回到那片土地嗎?」
「胥姐姐,不是我不想,實在是百姓們經不起折騰了。」湯鳳平靜地看着她,「這十七年大夏與南疆已融合一體,我們要是復國得牽扯進多少無辜的家庭?他們受了戰亂終於平靜下來,我們何必又要去掀起這個傷疤呢?」
「可就算是沒有我們也有其他人!前有慶王,後面還會有瑞王西南王,他們哪個不是雄心勃勃?大夏與西寧一戰已經大半年了,死了多少傷了多少?難道沒有我們這些人的傷亡就可以避免了嗎?」胥二激動地勸道。
湯鳳不忍:「他們是他們,可我不想做這個罪人。」
「什麼是罪人?拿回自己的東西叫罪人嗎?公主,你是南疆王室唯一的血脈了,你身上背負的不只是你一個人的想法!南疆建國五百餘年,難道王室列祖列宗就甘願將自己的心血這麼奉送給他人嗎?」
她們彼此說服不了對方,再過多糾纏下去只會是徒耗時間。
胥二難過地看着她:「你是南疆的小公主,是唯一能繼承王室遺志的人了。你好好想想,你的父王和母后,王兄王姐,他們在地底下甘心嗎?」
湯鳳咬住下唇,太過用力,舌尖已傳來了血腥味兒。
「公主,我雖籌謀多年,訓練了上萬的士兵,可沒有你,他們只能隱藏在村莊小鎮,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莊稼漢。」胥二嘆氣,眼底有諸多的不甘。
「我知道。」湯鳳轉身,看着黑黢黢的荷塘,猶如自己此刻的困境,「你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好好想想。」
「不管怎麼樣,我都聽你的。」胥二說。
湯鳳低頭,苦笑一聲。
她與胥二的立場既相同又不同,她們對大夏懷有相同的仇恨,可消解仇恨的方式卻不同。她只關注那些出爾反爾的奸臣賊子,而胥二是想在同一個戰場上找回當年丟掉的東西。
歷史的車輪早已碾過,她若是執意倒退,不知道又要扯進多少人的性命。人生太短了,一瞬間就是一輩子,她真的要將這些人的性命與仇恨緊緊相連,讓他們短暫的一生都消耗在一個復國之夢上面嗎?測試廣告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