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夭直接去了顧父住的院子。
因為縣令府就這麼大,顧父住的地方,於京城而言,自然是有些小,顧夭夭一進院子,便瞧見了坐在屋子的主位上,正在發呆的顧父。
這門上沒掛帘子,也不知道是昨日匆忙下頭的人沒來得及,還是顧父讓人給拆下來了。
「爹。」顧夭夭一邊抬腳進門,一邊喚了句。
等着進來才發現,這門上的帘子,掛了一邊,全數落在了門口。
顧夭夭這才放下了心來。
顧父看了顧夭夭一眼,而後長長的哼了一聲,接着將頭便轉到了一邊。
這明顯是在生顧夭夭的氣,顧夭夭無奈的搖頭,笑着走了過來,讓下頭人添了茶,親自奉到了顧父的跟前,「爹。」
軟軟的,喚了上句。
啪!
顧父猛地一拍桌子。
顧夭夭倒是不覺得害怕,左右父親是在關心她,倒是將左右的人給嚇到了。
顧父原本就是武將,一板起臉來,就像是要殺人一般。
顧夭夭擺了擺手,讓左右的人都退了下去,自己拉了椅子,坐在了顧父的跟前,「爹,我錯了,是我膽大妄為!」
砰!
顧父彈了一下顧夭夭的額頭,這一下雖是收着力氣,可因為手勁大,顧夭夭疼的倒吸了一口氣涼氣。
想着,這一下怕是得腫了。
可在顧父的注視下,也沒敢伸手去碰自己的額頭。
原本,聽見顧夭夭倒吸一口涼氣,顧父緊張的便要問一句疼不疼,可看到顧夭夭還能笑出來,到了嘴邊,也只是一個,「該!」
說完,繃着的臉有些鬆動,忍不住嘆息,「顧夭夭,你不只是葉家媳,還是顧家女!」
說這話的時候,顧父的眼睛都有些紅。
旁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同娘家便沒了干係。
可是在顧父這裏,這是他們顧家養大的閨女,憑什麼就沒關係了?
話,其實顧父沒說透,可顧夭夭卻聽的明白,顧父是在質問她,刀劍無眼,若是真的出了事,世人只一句,他們夫妻情深,可誰又能理解,白髮人送黑髮的苦。
顧夭夭拉了拉顧父的袖子,「女兒答應父親,日後一定要將自己保護的好好的,再不做這辦傻事。」
看顧夭夭眼也紅了,顧父是個男人,總是有些受不住的,「哭什麼哭,我還沒哭,你哭的什麼?」
越說,似乎愈發的傷感了。
顧父擦了擦眼角,「行了,這事便揭過去了,以後再提不起,只是夭夭,你真的,這般在乎他?」
在乎到,生死相隨?
顧夭夭輕輕點頭,「爹,這輩子就是這個人了。」
沒有什麼華麗的語言,只實實在在的說了這麼一句,仿佛便許諾了,海誓山盟。
顧父沉默了許久,才說道,「這話,若是從前說,我也許還會擔心,可現在,爹,很歡喜。」
自己這個女兒,在江南養的嬌,沒經過的什麼勾心鬥角的事,每日裏只懂得書中所寫的大義,是個容易衝動的主。
可自從來的京城,女兒的轉變他看在眼裏,她現在是個有主意的。
這輩子認定了葉卓華,便說明,葉卓華待她是極好的。
他也沒什麼奢望,只要姑爺對女兒好,便知足了。
想想自己嫂嫂的娘家人,在顧大伯跟前點頭哈腰的,沒個長輩該拿的架子,而自己,說動手便動手了。
若真的論起官品來,他自然是在葉卓華之下的,葉卓華能這般敬着自己,還不是因為愛重顧夭夭的原因。
大道理,顧父都明白。
不然,就葉卓華偶爾動的那點小聰明,還能瞞的過他的眼睛?
一家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都過去了。
父女倆許久沒見了,生氣之餘便只剩下惦念了,坐在一處,似乎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聊聊過去,若是顧母還活着該有多歡喜,聊聊現在,京城祖母的身子如何,兄長的前程如何?長姐在馮家過的如何?
這一聊便沒個頭了,晌午的時候,顧夭夭便陪着顧父用膳。
人家父女好倆好不容易團聚,葉卓華自然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可到了晚膳的時候,顧夭夭還沒回來,葉卓華便沉不住氣了。
山若不朝我來,我便向山而行,他這做姑爺的,自然該同岳丈大人請安。
另一邊,顧夭夭同顧父聊了許久,便從家裏聊到了朝堂。
顧父以為,葉卓華平日裏會同顧夭夭講如今的局勢,便也沒多想,順嘴就說出來了,「咱們這殿下,着實讓人失望。」
原本,他們要去賑災,開始的時候,打開的糧食自然是好的,可等到後頭,打開的都有許多發霉的糧食。
而后里頭還有戶部尚書留的信件,說是這是太子殿下的意思,殿下說,發了霉的糧食扔了浪費,尤其是災年,更不能挑三揀四的。
而後還引經據典的一番,說什麼曾有古人在賑災的時候,便在好米裏頭放了沙子。
這放了沙子的米,對於那些假的受災的人,自然是下等糧,他們自然不會去求,而對於真正需要幫助的人,這是救命的東西,自然不會在乎那麼多。
這個典故,顧父也聽過,似乎是有些道理。
你若,真的往裏頭放沙子,顧父也就認了,偏偏放的是壞米,有好幾袋打開都有一股子臭味。
他們發的是救命之糧,又不是要發催命的毒藥,若是真將人吃壞了怎麼辦?
說句難聽的,這就是,官逼民反!
這太子殿下還想着攻打突厥,做夢呢?到時候各地揭竿而起,他們連自己的屁,股都捂不住,還能想忘這些有的沒的?
這戶部尚書心裏也有數,知道這武將多是炮仗,一點就着,留下書信,一來是將自己摘出來,二來也是緩和一下顧父心裏的憤怒,莫要不管不顧的沖回京城去。
自然,若是只有原先的吏部尚書,他不定敢留這信,只因為有顧父,武將義氣,這些不管他們怎麼想,都是不得不承認的。
顧夭夭一問,果真,顧父在看完信件後,便將信件給燒了。
顧夭夭思量片刻,只淡淡的說了句,「咱們太子殿下,沒有治國之能。」
顧父長長的嘆了口氣,到底也沒再說旁的。
身為臣子,自不好妄議太子是非。
葉卓華過來的時候,便瞧着顧夭夭與顧父兩個人正在沉默,他看着氣氛不對,也不敢多問,只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