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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杳抬眼掠過床榻。
床上沒有床褥,只鋪了一張薄席,一條薄毯疊的整整齊齊的,擱在床頭。
姚杳挑眉,看來公事繁忙的時候,韓長暮就是睡在這裏的,不過這屋裏沒有燃炭盆,也沒有火炕,冷的如同冰窖,可鋪的蓋的卻都如此單薄,他是不怕冷嗎?
韓長暮聽到動靜,瞥了一眼烙在地上的纖細人影,頭也不抬道:「都問完了?」
姚杳應了一聲,她想的很明白,霍寒山這件案子,憑她一己之力是絕無可能與安王府對抗,也更無可能翻過來的,那麼即便韓長暮什麼都不問,她也要將霍寒山乾的那點蠢事,一五一十的都說出來。
置之死地而後生,丟人總比丟命強。
她呃了一聲,正欲開口說點什麼,內衛便提着個填漆食盒進來,輕輕擱在小几上,又施了一禮,才慢慢退了出去。
韓長暮打開食盒,羊肉餺飥熱騰騰的香氣一下的就涌了出來,他把吃食一樣樣取出來擱在小几上,淡淡道:「邊吃邊說。」
姚杳喝了一口熱騰騰的羊肉湯,渾身舒泰,冷得如同冰窖一般的廨房,也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韓長暮斯斯文文的喝湯,周身都暖和起來後,他才淡淡問道:「容郡主之前是見過霍寒山的吧。」
姚杳點頭:「京城裏青年才俊不少,霍寒山也算其中翹楚,自然是見過的。」
韓長暮唔了一聲:「容郡主利用了霍寒山。」
姚杳重重點頭:「可不是麼。」她撂下竹箸,微微傾身,把霍寒山的話,一五一十的轉告給了韓長暮,言罷,她嘆了口氣:「也不知是霍寒山太傻太天真,還是容郡主太精太妖孽,反正是一個全身而退,一個,在牢裏過了個年。」
這說法倒是挺新奇,
韓長暮莞爾一笑:「也並非全無辦法,安王發賣出去的人都帶回來了,明日一早就可以去查問,即便容郡主做的再滴水不漏,有些事情,也是瞞不住她的貼身婢子的,縱然往來信箋都已經銷毀了,也不可能做到水過無痕,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的。」
姚杳挑眉,韓長暮這種樂觀的態度是很不錯的,但她卻做不到如此樂觀,畢竟在這個古代,沒有監控沒有攝像頭,還真有可能做到雁過無聲水過無痕。
她配合着韓長暮樂觀笑道:「大人說的是,那明日,卑職就陪着大人一起去莊子上查問吧。」
韓長暮不置可否的唔了一聲,屈指輕叩小几,換了個話題:「那得看今夜你讓我知道了什麼事情。」
姚杳撇了撇嘴,這人還真是一點虧都吃不得。
用罷了暮食,姚杳被帶到了邊上空着的廨房裏休息,直到宵禁後,韓長暮二人登上一駕沒有任何標記,毫不起眼的灰棚馬車,趕車的人正是韓長暮的管家金玉。
金玉坐在車外,隔着車簾低語:「世子,咱們去哪。」
車中靜謐了片刻,韓長暮低聲道:「平康坊。」
金玉愣了一下,才揚鞭策馬,暗忖道,在劍南道不近女色的世子,怎麼來了京城卻轉了性兒,三天兩頭的就往平康坊跑。
內衛司離着平康坊不遠,沿路遇到了一行查夜的武侯,看到金玉亮了一下牌子,便一句話都沒多問的就放行了。
馬車從平康坊北門入,駛過了十字街,南曲中曲的金石之聲錚然響過,濃郁的脂粉味在鼻尖兒縈繞不絕。
韓長暮對這極具魅惑的聲音充耳不聞,正襟危坐,微微眯眼,淡淡問道:「怎麼想起來把人藏在這。」
姚杳撩開車簾兒往外望了一眼,彎唇一笑:「這人多。」
車轍聲咕嚕嚕的響着,湮滅在此起彼伏的笑語和樂聲中。一入夜,平康坊里到處可見這樣的馬車,這樣一駕馬車駛過曲巷,實在無法引起旁人的注意。
緊挨着坊牆的北曲略微有些昏暗,脂粉味沒那麼濃郁,金玉之聲也稍顯粗糙,但軟糯笑語絲毫不遜於南曲中曲。
看到有馬車停在了北曲外,一陣環佩叮噹,便有數個花娘迎了上來,有打簾兒的,有放小杌子的,殷勤的把車裏的人接到樓里去。
韓長暮坐在車裏沒動,只是撩開車簾兒向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