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沒有,沒有。」大當家的連連搖頭:「縣裏說每丁每年納足十石粟子,剩下的收成就都是自己的了。我們都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想着勤快一點,多種點地,還是吃得飽飯的,就租下了縣裏的地。」
說着說着,他一個糙漢子,竟然抹了把辛酸淚:「可是沒想到啊,我們這些人辛辛苦苦的種了五年地,不但連飯都吃不飽,竟然還倒欠了縣裏幾十石的粟子。」他碰了碰半大小子:「就這個,小六子一家,秋收的時候交不上租子了,縣裏要把地收了,小六子的爹娘就被活活氣死了,小六子那時候才七歲。我這隻眼睛,就是那時候被打瞎的。村里老的老,小的小,我,我看實在是沒活路了,就拉着村里人,一塊上了祁連山,這一干就是四年。」
眾人聽得唏噓不已。
韓長暮的臉陰沉的厲害,他猜到了癥結在何處。
聖人收回了達官顯貴手中的賜田,並且降低了分到各官員勳爵手裏的永業田的畝數,分給因戰亂流散遷徙,居無定所的百姓,增加了分給百姓的永業田和口分田的畝數,並且降低了賦稅。
這樣一來,百姓的日子自然好過了許多,但達官顯貴卻是不幹了。
雖然收回的賜田只是極少的一部分,但那也是從他們身上割肉,也是會疼的。
強推授田以來,朝中的反對聲浪沒有一日停歇過,中書令蔣紳因為堅定推行聖人的旨意,而成了活靶子,彈劾他的摺子都快把聖人給埋了。
十五年來,雖然反對聲浪漸漸聽不到了,但是令人沒想到的是,沒有人反對的代價,竟然是這樣官官相護的欺上瞞下,濫用重賦。
韓長暮深深吁了口氣:「方才小六子說,你們之前抓了個和漢王一模一樣的人,是怎麼回事。」
大當家的也糊塗了,粗聲粗氣道:「那小子是我們從祁連山下抓的,他自己說他是漢王,我們就帶回去了,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我們二當家的是個有學問的,說有漢王在,以後就能讓朝廷免了我們的罪過。」他衝着謝孟夏抬了抬下巴:「說來也
奇怪,那小子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眾人紛紛詫異的望向了謝孟夏。
謝孟夏嘿嘿一笑,有幾分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那個,沒錯,那個,就是我府里的人,專門養着的,這不是我偷偷溜出京城,怕被人發現了嘛。」
眾人皆瞭然的點點頭。
他們都懂。
越有錢越富貴越怕死。
多養幾個替身也是應該的。
韓長暮輕輕咳嗽一聲,繼續問道:「你們那個跑了的二當家的,不是你們村裏的吧。」
大當家的搖搖頭:「不是,我們村里就沒出過讀書人,二當家的是個讀書人,有學問着呢,說是考了好幾次都沒考中,族人不容,實在沒活路了,就來投靠山寨了。」
問話的過程中,韓長暮仔細打量了大當家一番,他的確是個缺心眼的粗人,點了點頭道:「你們既然在祁連山上立了山寨,怎麼會跑到銀山打劫。」
大當家的道:「是二當家的主意,說是有人想跟漢王見一面,請我們護送漢王到龜茲國輪台,事成之後,給我們百兩金的酬金。我們就帶着那個漢王過來了,可是,可是那個漢王吃的太多了,我們帶的水糧都不夠了,就想着干一票大的再走。」
姚杳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吃得太多了,太多了,把山賊都吃破產了。
她轉眸望了望謝孟夏。
真漢王是個飯桶,假漢王也是個飯桶。
龜茲國輪台,又是這個地方,所有的線索都匯集於此了。
韓長暮沉聲問道:「那個假漢王現在在哪。」
大當家的道:「就在過了那個林子,那邊有個山洞,我留了人看守。」
韓長暮點點頭:「帶我們去。」
大當家的吞了口唾沫:「餓了。」
韓長暮忍笑:「回來管你吃飽。」
大當家的沒話說了,人在矮檐下,就得服個軟。
「大哥,大哥,你不能丟下我啊。」半大小子不幹了,胳膊擰在背後,動彈不得,但口中不停的喊着。
第一百五十回 太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