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觀唯一的長老,嚴長老什麼事都做,外可擺攤算命、占卜姻緣,內管道觀各項開支、各種弟子繁瑣事務。
吳奇印象中,這位胖長老什麼都會一點。
「嚴長老,是這樣……」
他隱去竹妖小張一事,將張瘸老與夜郎女之事說了一遍。
嚴長老用手帕擦了擦脖子:「奇怪,夜郎女不是這樣的。」
吳奇好奇:「嚴長老見過夜郎女?」
嚴長老呵呵一笑:「年輕時,我曾遇到一位夜郎女子。她性情剛烈,說外來男子須入贅為夜郎人,才可成親行夫妻之實……夜郎女子從不送人竹,更不用說靈竹,竹對她們就如兄弟。」
「夜郎諺語『靈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縫,手足斷,安可續?』。靈竹是不可缺少的,男人是可以取代的,當時我也是受不了這一點才……」
嚴長老一臉唏噓。
吳奇心中腹誹。
氣冷抖,夜郎男人到底什麼時候能站起來……夜郎國沒了啊?那沒事了。
吳奇突然意識到:「長老,夜郎女是假的?」
「以我個人淺薄經驗來講,存疑。」嚴長老又翻出一本《齋醮科儀諸事價格史》,口中說着:「長寧州青龍湖,我三十年前倒是隨觀主一同去過,也想看看機緣。」
傳青龍湖旁孕靈竹,總有修士來碰運氣。
修行一道講究財侶法地,但更一個緣字,道傳有緣人,亦是道教萬法自然的核心概括。
嚴長老實地勘查,見青龍湖一帶清幽溫潤,的確是孕竹誕靈的寶地。此外周遭地勢險峻,路崎林深,常有逃犯在此躲避官府追緝。
觀主吳道繼卻是找到了不少知情人。
靈竹之說恰好是十年前最盛,當時有獵戶與採藥人目擊,見湖邊竹林里綠光粼粼,似有寶物出世,稱靈竹。三教修士中,青城山道士最早過來,很快又離去了。
「青城山常道觀……」吳奇一怔:「可惜,也不知道那裏發生了什麼。」
縱有收穫,青城山也沒有義務對外公佈。
「我略知一二。」
嚴長老將《考誤》《價格史》放在一旁竹椅上,揉了揉後頸:「我在青城山也有兩個熟人,當時好奇問過他們。常道觀道友說,那裏並非靈物誕生,而是妖鬼彌留之際的迴光返照。至於那妖鬼是什麼,按常道觀規矩,無可奉告。」
「謝長老!」
吳奇放回志典,立即離開。
……
東廟,三清像下。
吳奇盤腿於蒲團上,緩緩道:「此事我已查清。」
「有竹化形為妖,此妖大限將至,死相初現。她在彌留之際,遇到一位途經此地的受傷男子,靈之將死,其心也善。她救下那男子,與他彼此鍾情。」
「奈何生死已定,竹妖也無可奈何,她留下一截自己新生的竹筍,贈予男子,並與其做出亭亭如蓋的約定。此後,竹妖靈識消散天地間,男子痴痴苦等四十年。」
「事實上,她也並未騙那男子,若她能從筍重新化妖,就能與男子再相聚。」
小張愣愣看着吳奇:「尊者……原來夜郎女……竟是我自己?」
「就是你,就是你!」
重陽在一旁附和:「你對夜郎女毫無印象,卻記得尚且竹筍時的張水生,這就是明證!妖體舊靈未散,新靈不生!不然你怎麼四十年就能化靈?你就是夜郎女的轉世!」
小張悶了好一陣,才再度開口:「尊者,此事還要告訴張老么?」
吳奇並未直接回答:「張師一點端倪都未看出麼?不見得。若是你認為告訴他這些會讓他好受,那就去做。若是不確定,那不妨順其自然。」
「說到底,你要用夜郎女的消息報恩是因你自我執念,而非張師想法。」
唯一能確定的是,張瘸老放下了對一株人面竹的迷戀,投身於對全天下三百種竹的大愛。
小張沉思良久,抬頭道:「前世諸事,至此了結。小妖願當尊者道兵,為尊者鞍前馬後。」
竹妖跪地,又要磕頭。
「不准跪。」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