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岑青天。」
這時一位工匠湊過頭來說:「我們岑大人,怕真的在南嶽菩薩門下當差啊,審起案子一審一個準。聽我在縣衙做書辦的侄子說,岑大人署理荊楚臬台,五天一口氣辦了十三件冤案,其中有三件大案。」
老漢一聽來了興趣,「老哥,還有這樣的事情啊。」
「可不是嗎。那三件大案,件件涉及命案。其中有一件就發生在我們隔壁湘壇縣。都是兇犯家人給臬台衙門塞了銀子,原本該秋後問斬償命的,妙筆生花,捏了個理由,全部改成打板子。」
「真是目無王法啊!看來昱明公罷了那個趙臬台的官,還是對的。」
工匠們熱鬧地議論起來。宜山縣就在潭州城旁邊,很多親戚在城裏謀生活,也有不少在各衙門幹活,消息靈通得很。
「聽說主謀是趙臬台手下的錢師爺。聽我堂客娘家的表外甥說,岑大人抓住那錢師爺,搜出的銀子有好幾萬兩,碼在那裏跟座銀山一樣。」
「老五,人家用銀票,那麼多銀子,誰藏在家裏,還不得叫人偷了去。」
「我知道銀票,」老五直着脖子,青筋必現地爭辯道,「可有些人就是喜歡看白花花的銀子擺在眼前!」
「嘿嘿,老五,我看是你愛看白花花的銀子吧。」
「這麼喜歡銀子,趕緊把你家的幾個伢子送去讀書。岑大人掏錢辦了個學堂,不要錢,還包中飯。趕緊送去,學好了有出息,你就能看到白花花的銀子了。」
工匠們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
老漢和年輕人在旁邊聽了一會,看到天上有烏雲慢慢地飄了過來,生怕下雨,連忙起身告辭,繼續趕路。
「老師,你為何如此看好岑益之?」走在路上,年輕人忍不住問道。
「斯盛啊,」老漢想了一會才緩緩說道,「我年輕時,飽讀經書,一腔抱負,恨不得盪盡天下污垢。我三次去京城赴春闈,一次是從江夏沿漢江北上,經襄陽、南陽、開封、安陽等地入京;又一次是從舒州經廬州、壽州、陳曹等地入京;最後一次是東下江寧,沿運河北上。」
「一路上目睹了眾多民間疾苦。」說到這裏,老漢臉上的皺紋更深了,仿佛那些人間悲劇都一一銘刻在上面。
「有一回在德州集市,看到一位母親,把自己和三位女兒插草待賣,為的就是給亡夫下葬,以及養活唯一的獨子...憐我世人,憂患實多。」說到這裏,老漢黯然哽咽。
過了一會,才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給那戶人家留下了幾兩銀子,不知道能讓她們活多久。那時我囊中羞澀,連一人一家都救不活,何況救天下。」
「那一晚,我在床上翻來覆去,整宿未能入睡。當我身心皆疲的時候,突然一個念頭闖入我的腦海里,從漢武獨尊儒家後,歷朝歷代一直行得聖賢之學。可是上千年了,太平戰亂,還是輪迴不止。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在那時,我對所謂的聖賢之學,產生了懷疑,也陷入到深深的疑惑和自責中。聖賢之學如果真得有效,為何歷朝歷代跳脫不了這個輪迴,為何黎民百姓在一次次輪迴中痛苦掙扎?後來在京城,我機緣巧合看到了前朝次輔子先公的兩本着作,頓時為我打開了一扇窗戶。」
「我冥思苦想了一個多月,連春闈都沒有心思,胡亂交了卷子。終於在有一天,我悟到了。這所謂的聖賢之學,只是天子之學,非天下人之學。」
老漢一字一頓地說道。他的臉上,滿是歷經無數暴風驟雨後,屹立不動的寧靜。
在遠處的天邊,一個悶雷撕裂了整個天空,震得大地微微顫抖。測試廣告2
第二百六十三章 陌生來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