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卑躬屈膝到這地步
「黃河汛季將近,同時也已經達成重創朝野抵抗意志的意圖,赤扈東路軍主力應該很快就會渡過黃河北撤,重點消化河東、河北北部地區……」
徐懷拿鹿皮將刀刃上的水跡擦淨,回刀入鞘,走回屋裏讓柳瓊兒、王萱幫忙將淋濕的鎧甲脫下來,裏面的衣裳沒有被雨水浸透,就簡單將臉及脖子裏灌的雨水擦乾,對站在廊前的侍衛親兵王華、史琥等人說道,
「去將史先生、七叔他們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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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懷沒有前往衙堂,而是着人將史軫、王舉、蘇老常、徐武磧、郭君判、唐盤、徐心庵等人請來。
院中雨還在淅淅瀝瀝下着,一叢翠竹種於院子裏的角落裏,但竹葉已然盡落。
徐懷說道:「我會向朝廷辭去楚山都巡檢使、楚山知縣等職,舉薦七叔兼領兩職……」
「你現在就要去汴梁」史軫驚問道。
「我原本想等着赤扈人撤軍之後再去汴梁,但沒有想到王戚庸、汪伯潛之輩以及高高在上的聖上為了求和,竟然卑躬屈膝到這個地步,」
徐懷神色凝重的說道,
「他們此時越是卑躬屈膝,而到戰後他們為了掩飾內心的荏弱膽怯,對主戰派的排擠、攻擊也會越加瘋狂——在赤扈人再次南侵之前,汴梁城裏的形勢可能比我之前預估的還要險惡。還有一個就是赤扈人公然索要匠工,王戚庸、汪伯潛等人卑躬屈膝又毫無底線,我擔心周問禮等人在汴梁處境困難,未必能順利脫身,我得親自過去處理這事!」
蘇老常、王舉、徐武磧、郭君判、徐心庵、唐盤他們都默然無語,他們完全沒有預料到朝廷為了求和,能卑微到近乎無恥的地步。
他們這一刻都恨不得將人馬拉出去,找胡虜痛痛快快的廝殺一場,即便戰死沙場,即便馬革裹屍,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總好過受這窩囊氣。
徐懷這時候說要動身去汴梁,他們覺得理應如此。
即便他們能做的事還是太有限,但他們也難以忍受什麼事情都不做,睜眼看着這一個個膽怯無能之輩作賤這大好河山。
他們無法袖手旁觀。
「王舉將軍論資歷當然有資格兼領兩職,但你也清楚,王戚庸、汪伯潛等人一定會從中作梗啊,」史軫說道,「又或者,你僅僅是拿這個拖延時間」
徐懷要去汴梁可以,但有一些問題必須要解決。
徐懷身兼楚山知縣、楚山都巡檢使兩職,不要說王戚庸、汪伯潛等人了,蔡州那些跟胡楷、跟楚山在和戰等事存在嚴重分歧的官員,都不可能眼睜睜看着他長期擅離職守——徐懷作為領軍之將,也不能擅自跑去汴梁。
徐懷要去汴梁,甚至還要拋頭露面,只能先「辭官而去」。
矯詔事變之前,王舉就已經是涇州廂軍都指揮使,矯詔案應當平復,王舉又屢立戰功,是有資格出任楚山都巡檢使兼知楚山的。
問題是,王舉有資格,但朝廷卻未必一定要接受徐懷的舉薦,甚至朝廷斷然否決這樣的舉薦才是正常。
這些年來,朝廷防範的就是權臣專擅地方。
侄子請辭,舉薦自家叔叔接任兩職,這不就是藩鎮作風嗎
不過,如史軫所猜測的那般,徐懷眼下也只是拿這個當藉口拖延時間而已。
徐懷點點頭,說道:「總之我殺敵『有疾』在身,迫切需要前往汴梁延請名醫救治,不得不暫以七叔代領兩職,無論朝廷允或不允,拖上三五個月不是難事!」
史軫他心底希望徐懷能按兵不動、坐觀局勢變化,但看王舉、徐武磧等人神色都無意如此,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楚山當無憂,軍侯前往汴梁一切要小心為上,需圖後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