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換上一身乾淨的袍裳,待扈衛將那副瘊子甲沾染的血跡以及一些碎肉草草清理過一遍後重新穿好。
待鄧珪、王舉、郭君判等人都收拾齊當,徐懷與他們便乘馬往鞏縣城中趕去。
景王不在城中,鄭懷忠、高純年他們僅僅是佔用守陵司衙署處理軍務,汴梁使臣攜旨趕到鞏縣,京西北路轉運使吳文澈在洛陽時與使臣會合,也一併趕來鞏縣,景王又在鞏縣,當然是啟用行宮偏殿議事。
在鞏縣,景王趙湍不管有沒有事權,但地位卻是以他為尊。
鄧珪、王舉、郭君判與徐懷走進偏殿,十數支大燭將大殿照得燈火通明,景王趙湍一臉陰沉的端坐殿中長案之後,看到徐懷等人走進來,才朝於左側坐於吳文澈下首位的錢尚端微微頷首。
「徐軍侯、王舉將軍,」錢尚端離座站出來,給徐懷、王舉引薦坐於景王趙湍、臉面黑瘦、鬚髮皆有些霜白的官員,「此乃樞密直學士、中書侍郎,新任京西北路宣撫使周鶴周相……」
大越以侍中、同中書門平章事為宰相,以尚書左右丞、門下侍郎、中書侍郎等參知政事銜為副相。
周鶴以副相身份就任京西北路宣撫使,地位一下子凌然於鄭懷忠、高純年、吳文澈以及迄今還坐鎮潼關督西軍勤王兵馬繼續集結的陝西諸路行營兵馬都總管苗彥雄之上——即便沒有見着聖旨,徐懷也能猜到鄭州失陷,孔化成生死未卜,朝廷是遣周鶴來督西軍援師的。
徐懷不動聲色給周鶴行禮,然後在錢尚端下首預留的座席依次而坐。
郭君判多少有些按捺不住,欠着身子低聲問張辛:「這個周鶴不惜以身犯險,出京趕鞏縣,可是來催促西軍快快攻打虜兵,以解汴梁之圍」
張辛臉色也是難看之極,苦笑着微微擺了擺頭,表示郭君判猜錯了。
鄧珪、王舉皆是一驚,沒想到竟然這都能叫徐懷言中。
周鶴掃了徐懷等人一眼,看向景王趙湍,繼續剛才中斷的話題:「……虜賊猖獗南下,踐我河淮,天下仁人志士莫不憤慨悲鳴,然河東、河北以及濟南、宋州諸路兵馬與虜賊交鋒,軍民傷亡無算,城池紛陷,卻莫不能擋虜兵鋒芒——西軍與党項人常年征戰,兵鋒甚勵,朝野也由此將厚望寄於西軍身上。西軍倘若有失,大越則將失去最後倚仗,無法與虜兵周旋。因此,周鶴離京之時,官家殷殷告誡,沒有十足之把握,萬不可與虜兵浪戰……」
鄧珪、王舉、郭君判與徐懷晚到一步,都沒能聽到聖旨的內容,而他們的「地位」低微,也不可能這時候跟他們複述聖旨——聖旨也不是頒給他們的,但從周鶴嘴裏聽到「周旋」這個字眼,他們陡然間也明白過來,朝中要跟赤扈人議和!
同樣他們又覺得是那樣的荒謬。
赤扈十數萬大軍兵臨城下,朝廷要開怎樣的條件,才能叫赤扈人心滿意足離開
再者,赤扈人此次南侵,準備倉促,從種種跡象看,他們並沒有攻陷汴梁的準備與決心,踐踏河淮,消耗、削弱大越的意圖可以說是昭然若揭,即便此次撤兵而去,待來年準備充分,必然還將悍然南下。
大越還能與之一而再、再而三的議和嗎
這也難怪景王與錢尚端、盧雄及張辛等人的臉色會如此難看。
鄧珪朝徐懷瞥眼看去,只見徐懷低頭看着桌案,叫人看不清他的臉,心想徐懷剛才說使臣前往必不是為促戰,想來也是料到這一步了。
「殿下,你也說虜兵並無攻陷汴梁的決心,其兵馬主要淹留於汴梁、鄭州、洛陽之間,甚至到這時候都沒有強攻汴梁的準備,這也證明他們並無侵佔中原的野心嗎」
高純年這時候微微斜傾過身子,跟景王趙湍說道,
「十數萬虜兵堵於鄭汴之間,糧道堵絕,不要說汴梁城中百萬軍民嗷嗷待哺,諸路勤王兵馬的糧秣轉濟也見得不輕鬆,能令虜兵北撤,是朝野共同所願,但是許些繩頭小利叫虜兵北撤更好,還是將朝廷最後所倚仗的十數萬西軍傾巢而出,不計後果的與虜兵血戰,令其北撤,哪個更穩妥,還需要權衡嗎」
「你說徐軍侯能戰,難不成指望徐軍侯將十萬數虜兵都殺個人仰馬翻」
「高監軍,你是太高看我徐懷了,」徐懷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