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愎之氣……」
見建繼帝臉色陰沉下來,但錢尚端並沒有就此中斷進言。
他覺得其他時候可以含糊其辭也不會有什麼,但此刻有些話不能說透,或致大害。
錢尚端繼續說道:「……靖勝侯擅自起兵潛襲汴梁,令陛下為此牽腸掛肚暫且不論,但說這次,也無半點要與陛下及諸公商量的意思,就擅自決意放棄突圍而守西華,趙長史、周相斥其任性妄為,實不為過。當然,靖勝侯自己或許覺得是為陛下效忠,但他何嘗又不是料中陛下憐才惜將,斷不會輕易棄他而有謀再往深里說,靖勝侯或許還沒有從與鄭國公意氣之爭中走出來吧……」
「聽錢公之言,靖勝侯這兩次擅權,卻說得通了!」錢尚端如此態度鮮明的斥責徐懷,高純年也很是意外,但不忘再插上一刀,走到殿下,朝建繼帝行禮道,「臣以為趙長史所議乃上策,陛下當頒嚴旨,將靖勝侯召歸以守滍水,不能再任其意氣用事了!」
「夠了!」
建繼帝拍案而起,怒色說道,
「你們一個個指責靖勝侯意氣用事,但在朕看來,大越滿朝文武,意氣用事的將臣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赤扈第一次南侵,大越數十萬兵馬喑啞無聲,坐看虜兵肆虐京畿,靖勝侯以百餘孤兵,慫恿朕去守鞏縣,是不是意氣用事赤扈第一次南侵無功而返,數十萬將卒暗自僥倖之餘毫無作為,靖勝侯慫恿朕以數千弱旅渡河北上,以援沁水、澤潞,是不是意氣用事太原之外皆陷敵手,許、文諸公所領孤軍疲弱,都無握持兵戈之氣力,靖勝侯僅率三千兵馬奔走千里,聯絡顧氏及契丹殘部以援太原孤兵,是不是也是意氣用事靖勝侯或許是年輕氣盛,或許是意氣用事,但朕此時猶記得靖勝侯說過一句話,你們誰還記得,或許諸公早已忘之腦後了!」
周鶴、顧藩等人很少見建繼帝發這麼大的脾氣,皆惶然站起來,錢尚端、高純年跪倒在地,惶然叩問:「請陛下明示!」
「靖勝侯曾說,山河破碎,時局唯艱,卻恰是如此,更需要我等有破釜沉舟之心,與胡虜浴血而戰……如果說這是意氣用事,朕問你們,這是朝廷之幸,還是不幸」
錢尚端今日的立場,令建繼帝意識到,他倘若再繼續壓制內心對周鶴、高純年、顧藩等的不滿,沒有一點表露,朝堂可能真要徹底滑入怯弱畏戰的深淵之中而難以自拔,厲色盯着眾人,質問道,
「靖勝侯捨生忘死,據守西華與強敵周旋,諸公不思力援,卻橫加指責,此間事要是傳揚出去,不是叫天下忠義志士寒心嗎胡楷、許蔚,之前數議,朕皆不納,樞密院當謀新策以援楚山,如有必要,朕亦可御駕親征,即便最終事有不偕,但唯有如此,朕才對得住靖勝侯及諸多將卒的義勇,斷不可再輕言棄之!」
「陛下聖明,臣遵旨圖謀新策以援楚山之危!」胡楷、許蔚跪地行禮,振聲承旨。
趙范也是滿心震愕,低頭拿眼角餘光看周鶴、高純年、顧藩等人皆不敢再爭辯,而錢尚端更是如喪考妣,像落湯雞一般失魂落魄的站在那裏,大概從未想到建繼帝會如此嚴厲表達內心的不滿與憤怒吧
建繼帝揮了揮手,示意諸公退下,也示意喬繼恩及諸宮侍都出去,他想一個人靜靜。
建繼帝坐在御案後,有些疲倦的閉上眼睛梳理思緒,聽着有輕微的腳步聲在殿門口響起,說道:「喬公啊,你將徐懷的奏章拿去給錢尚端,叫他好好看看——他以往不欲與周高相爭,我理解他的小心,但今天他太令我失望了。」
「父皇,是我呢!」纓雲走進殿下,好奇的問道,「錢公什麼事惹父皇這麼不高興,徐懷又送來什麼奏章,需要錢公好生去看」
「纓雲啊,」建繼帝見纓雲走進來,指着御案上的奏章,說道,「徐懷決意據守西華,沒有渡潁南撤,出乎眾人意料,後續要如何處置,分歧很大——之前朝宴,對是否遷都一事,徐懷與鄭懷忠在朝宴上鬧得不歡而散,錢尚端明哲明身,態度曖昧不清,我以為敲打過他一次,他應該長記性了,沒想到他這次還是被趙范糊弄住了。」
「徐懷這字可真不好看,」纓雲拿徐懷的奏章,笑着評價,又問道,「父皇打算怎麼做」
「我沒有考你,你卻考起為父來了」建繼帝搖頭苦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