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官家還是不相信赤扈人會以偏師遠襲大理,猜忌使君此舉另有圖謀,」晉龍泉皺着眉頭說道,「而因新政等事,絕大多數朝臣對京襄也是冷眼旁觀,但說到底多為趨炎附勢之徒。只要使君今年秋冬能擋住虜兵的攻勢,又或者說使君能在京襄動員二十萬以上的兵馬,朝中的形勢必然會發生改變……」
楚山承壓最嚴峻之時,乃是楊麟戰死汝陽,左驍勝軍撤到襄陽休整,楚山獨擋京西、河洛之敵,不得以將所轄六七成青壯男丁都征編營伍之中,勉勉強強湊出十萬兵馬,分駐汝蔡申三州。
當時除了將軍事潛力挖掘到極致,還恨不得將每一粒糧食都掰開來,但如此強度的動員,楚山前後就也就支撐了三四個月,隨着汛季到來,京西、河洛之敵陸續撤軍,解除對峙,楚山也是迫不及待將解除動員令,將一部分人馬解散,還歸鄉野。
由此可見,在當世想要維持一支足夠龐大的精銳之師,代價是何等的高昂。
西秦路、東川路總計維持十五萬人馬左右的武備,以整個川蜀地區的財力作為支撐還有所不足,不得不大規模籌造鐵錢收買物資,維持龐大的開銷。
淮東、淮西總計維持二十五萬人馬規模(包括從洞荊招安的歸德軍在內)的武備,除了整個淮南地區外,朝廷還要將從兩江、兩浙、兩湖以及廣南東路、廣南西路以及福建路徵調的賦稅里拿出三分之一來,才得以維持。
此外宿衛禁軍以及沿江衛戍及水師約十萬人馬,每年僅軍餉、功賞度支就高達上千萬貫。
在很多人看來,徐懷雖然成功迫使朝廷將南陽、襄陽、荊北四縣併入楚山,正式成立京襄路,但朝廷也省去額外的拔付;以為除開南陽、襄陽兩地總計三萬規模的府軍外,京襄還能動員七八萬精銳兵馬就已經是極限了,還不能維持太久。
也因此在很多人看來,朝廷迫於當前的形勢,不得不依仗京襄抵禦河洛、京西之敵,確保中路無憂,也不需要太過畏懼京襄;甚至覺得朝廷對京襄的隱忍,僅僅是暫時的,只要赤扈人進攻的鋒芒被遏制住,朝廷遲早會對京襄削奪兵權。
畢竟朝廷在京襄之外,總計維持着逾五十萬的常備兵力。
晉龍泉雖說一直都潛伏在暗處,從來都沒有真正走到前台,但早年親眼目睹桐柏山眾人的崛起,之後又受命潛伏到晉莊臣的身邊,通過身為禮部侍郎的晉莊臣,接觸到朝野方方面面的信息,眼界早非昔日能比。
甚至因為特殊的使???????????????命與潛伏位置,他對建鄴之種種與楚山所行新政有更清晰、明了的判斷。
目前京襄賬目上的度支看似不大,折算錢數每月約七八十萬貫左右,但京襄堅持兩點:
一是轄區糧食完全實現統購統銷,二是嚴禁私鑄鐵錢,嚴禁他地鐵錢流入,市面僅許銀錠、銀制錢以及銅製錢流通。
再結合限租限佃等政,京襄路年前就成功將轄區內的糧價壓低到赤扈人南侵之前的水準。
目前糧食又是主要物價的基準,糧價低,茶鐵布鹽等價格都低——由於京襄嚴禁鐵錢及交子流通,外地也無法通過濫鑄濫印的鐵錢、交子,到京襄收購廉價物資。
這就使得京襄所有度支,反應到賬目之上的數字,就要低得多。
拿句最簡單明了的話說,那就是京襄的錢更值錢。
此外,京襄征沒私占田地,實行大規模的屯田,不僅在一定程度上保證軍糧的供給,更為重要的是以極其低廉的代價,儲備大量可動員的後備兵馬;而且只要戰事需要,對這些儲備人馬進行動員徵調營伍的代價極低。
因此京襄目前內部預估的動員能力,在扣除南陽、襄陽兩地府軍之外,有能可將現役兵備擴充到二十萬眾。
目前京襄需要抓緊一切時間搞建設,沒有必要進行那麼大規模的動員,但今年入秋之後,赤扈人集結大軍往汝蔡等地進逼過來,京襄不得不進行大規模的動員,將二十萬兵馬填入伊水-箕山-汝水防線時,就會將真正的軍事實力展露出來。
到時候,有些朝臣的心態,會不會發生一些微妙的變化?
在晉龍泉看來,這幾乎是一定的。
絕大多數人本質上是欺軟怕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