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白鈺以前做的功課,這個村養雞場條件未免太簡陋,沒有空氣對流系統,沒有淨水系統,沒有自動餵食系統,沒有雞蛋輸送帶,整個空間充斥着濃烈異常的雞屎味。
自動化程度不高,工作人員也不多,就一個上了年紀的農村婦女面無表情進進出出,漫不經心的樣子。
「年產值多少?多少工人?產蛋率怎樣?」白鈺問。
小常尷尬地笑笑,聲音更低:「白鄉長,出去再說。」
出了小樹林走到村口,見四下無人小常才解釋說鄉里吸取兩頭豬的教訓,為防止調查人員把村民院前屋後養的家禽統計進年收入,把家家戶戶雞、豬、羊、牛全部集中起來作為村臨時養殖場。
白鈺敏銳地問:「這樣豈不虛增了村集體資產?歷年盈虧賬目也應付不了檢查吧?」
「苠原**個村賬目資產都是負數,怎麼虛增還是負的;而且年初建養殖場,年終倒閉,這都說得通。」小常一付司空見慣的樣子。
白鈺壓住內心震驚沒吱聲。
來之前他就告誡自己,基層特別是邊遠山區基層不比京都,一定要慎言慎行,多聽多看但少說。
顯然,這是有組織有預謀並得到群眾支持的大規模做假行為,做假的目的在於騙取國家扶貧資金和政策傾斜。
每個人都覺得理所當然,心安理得。
歷來中國人的習性就是這樣,私德接近完美,親戚、鄰里、朋友之間有來有往絕不佔小便宜。但對於「國家」這樣籠統的概念,都有便宜「不佔白不佔」的心理。
更何況作為地方,從省到市到縣到鎮,都有意無意默許甚至縱容這種做法。
現在,白鈺終於明白從商林到苠原都如臨大敵,機關人員全部下基層督查嚴防死守的原因——
不是配合省市調查組切實摸清家底,而是提前做好做假造假工作,保住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
那麼自己這位主管扶貧的副鄉長處境就微妙了:配合做假造假,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揭露真相,沒盡到自己身為扶貧副鄉長的工作職責。
縣裏派你到苠原不是來搗亂的,要真正為地方做實事。
對了,直接沉到最基層服務大眾,讓老百姓獲取最大利益,難道不是自己從小到大嚮往的奮鬥道路嗎?
可剛剛上任兩天,白鈺就發現事情不象想像的那麼簡單。
在鍾直機關,對就是對錯就是錯,頂多規章制度執行方面有個模糊的、灰色的空間,也就是主管部門的解釋權。
到了蘆溝村,對的變成錯的,黑的變成白的,這種徹底顛覆和反轉讓白鈺內心抓狂。
繼續走訪貧困戶。
其實就蘆溝村普遍狀況而言,真正貧困家庭的情況觸目驚心:家裏所有東西加起來不值****元;全家老小沒一件合身衣服,都來自捐贈;一日三餐都是土豆和蕎麥饃,蕎麥麵是手推石磨磨的非常粗,全是顆粒,沒有餡,吃在嘴裏沒滋沒味;沒有衛生紙,山里貧苦人家女孩至今還用那種月經帶……
在村北一家五保戶,白鈺又遇到那位開奧迪的蒙面女俠,臉龐照例遮得密不透風,一身淡紫色風衣,淡紫色登山靴,正和助手在逐項核實登記信息。
白鈺主動上前打招呼,笑道:「昨天太匆忙,還沒請教你的芳名呢?我叫白鈺。」
「藍依。」
「感謝藍小姐對蘆溝村扶貧工作的支持,還有對苠原鄉代課教師的關心愛護,」白鈺道,「今後多聯繫,多溝通,工作中有不足、不到位之處多批評。」
說着很正式地伸出手,藍依愣了愣,似乎極不情願地與他輕輕一握旋即分開,便轉到旁邊再不搭理。
「人家小姑娘生氣了。」小常悄悄笑道。
白鈺聳聳肩不以為然。
這種小技巧在京都大學校園並不是秘密,通過握手察覺的細節能分析出很多有趣的小秘密……
出了門,藍依突然沖白鈺招手,走到一邊道:「你是新來的副鄉長?」
「主管扶貧,後面我們會經常打交道。」
「哎,我可告訴你呀,不管誰來,我只做該做的事,不可能
第1721章 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