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當今天下,其實仍有不少國家還在沿用青銅質地的兵器,畢竟青銅工藝的發展最為成熟,但在戰爭最頻繁的秦、魏、趙、韓四國,鐵質兵器早已迅速發展起來。
而在這四國中,韓國的冶鐵技術——確切地說是韓國少府的冶鐵技術,遠遠拋開了其他國家。
這得力於韓國『四面環敵』的危機感,亦得力於韓國擁有儲量極其豐富的宜陽鐵礦。
在參觀少府時,李郃驚訝地發現少府的工匠已經在側重嘗試用『滲碳法』冶造兵器,反覆嘗試滲碳比例,以求得到最堅固、最鋒利也最具韌性的兵器。
雖然少府的工匠可能並不理解其中的原理,但他們能自行摸索出滲碳法,也足以讓李郃嘆為觀止。
而相比冶煉鍛造,少府工匠在製作弩具方面的工藝同樣獨步天下。
製作弩具最關鍵的材料便是木料與筋弦,據申不害對幾人的介紹,少府工匠嘗試有各種木料製作弩具,其中有三類最為出色,少府將其分別命名為溪子(谿子)、時力、距來(距黍),皆是射程超過六百步的強弩。
按三百步為一里來算,韓國少府的強弩,差不多能射兩里地(約八百米)。
當然,這裏所說的兩里指的是韓國勁弩的極限距離,若要有效地射殺敵軍,射程起碼要減半算,但即便如此,這個有效攻擊距離也足以令人瞠目,無愧於勁弩的美譽。
對比少府所打造的最新式的弩具,當初少梁從魏國得到了那五百架弩具,估計不知是韓國多少年前的造物了,根本不配少府如今的造弩水平。
就連墨踐這位墨家鉅子亦看得嘖嘖稱奇,似發現寶物般小心翼翼地撫摸着新弩,若非申不害以及少府的工匠就站在旁邊,估計這位鉅子保準會拆開弩機看看內部結構,以滿足他心中的好奇。
期間,李郃當着申不害與幾名少府工匠的面問墨踐道:「鉅子能仿製麼?」
墨踐看了一眼在旁的幾人,想了想如實說道:「可以,但需要花費許多時間。……首先我得知道這些韓弩的用材,據我觀察,這些韓弩的弩臂與弩機,選用的並非同一種材料,顯然韓人是經過長期摸索與測試,選擇了最佳的材料;其次,這些弩具都是經過烘烤加工的,尤其是弩臂部分,若無法得知其中工藝,就得得反覆嘗試與測試;然後是後側的弩機,它其中肯定是有些並不簡單的機關……總之,若無法得知韓國的用材、加工工藝,即便我得知了弩機內部的構造,可能最起碼也要花費數月乃至數年來嘗試各種木料,更別說還有弩弦部分……」
申不害饒有興致地聽着李郃與墨踐在光明正大地談論『偷師』問題,非但沒有氣惱,反而對李郃行事光明磊落而有所讚賞。
這天底下誰不想偷師他韓國的技術呢?
就算有些人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裏還不知道會使什麼詭計呢?
相比之下,似李郃這般光明正大地說開,反而讓申不害覺得此人誠實。
當然,讚賞李郃幾人的誠實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申不害也自信他少府的技術不可能如此簡單被人偷學,就像墨踐所說的,只要少府的工匠隱瞞了其中幾個環節的工藝,比如選材、加工,就算給出圖紙,給出樣品,他國也未必能在短時間內仿造出來。
比如魏國,魏國一直垂涎着韓國打造弩具的技術,甚至逼迫韓國交出製造的工藝,但結果如何?他韓國的弓弩水平依舊遠遠超過魏國。
當然申不害也不敢小瞧墨家弟子,比如墨踐這位墨家鉅子,此人一眼就看出他少府的制弩材料是經過特殊工藝加工的,若非少梁確實對韓國起不到威脅,申不害絕對不敢領一個墨家鉅子參觀他少府的工坊。
畢竟墨家的技術,那可是有目共睹的,哪怕是他韓國也不敢說超過墨家。
黃昏前,申不害領着有些戀戀不捨的李郃、王廙、墨踐幾人離開了少府的工坊,回到了新鄭。
在回程的途中,申不害在馬車內對李郃幾人說道:「三位覺得我少府的技術如何?」
李郃三人大加讚譽。
申不害十分高興,畢竟少府算是他在韓國任相期間為數不多的驕傲了。
心悅之餘,他正色對李郃三人說道:「君侯體諒少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