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刻,他才認識到原來這樣的一場國戰,究竟對於帝國意味着什麼樣的兇險,勝利固然舉國歡騰,從此蕩平四夷周邊再無強國,可一旦失敗,或許前隋的結局便是大唐的明日。
喝了口茶水潤了潤喉嚨,李治看着對面坐在書案之後伏案疾書,不斷批閱文書的房俊,忍不住問道「姐夫,這場東征一定會勝利的吧?」
房俊抬眼瞅了他一眼,沒回話,繼續批閱手中的文書。
對於李治的習慣他已經有所了解,這位時常將稱呼在「越國公」與「姐夫」之間完美切換。稱呼「越國公」的時候,就代表着公事公辦,毋須講什麼人情,而稱呼「姐夫」的時候,則意味着以親人的關係相處,說話可以隨意一些。
這樣便可是使得他處處佔據有利之地位。
真是一個狡猾的小傢伙啊……
將手中的公文批閱完成,合上放到一邊,又從案頭堆積如山的公文最上面拿起一份,展開看了看,將毛筆在硯台里沾了墨水,想了想,說道「編讀史書,這世上何嘗有過必勝之戰?以少勝多之案例數之不盡,即便是這高句麗一隅之地,前隋傾舉國之兵,不也是折戟沉沙、鎩羽而歸?所以孫子說『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李治遲疑一下,道「不至於吧?前隋之所以東征失敗,是因為隋煬帝橫徵暴斂,且驕縱自大未將高句麗放在眼中,這才因為輕敵之故兵敗。如今大唐上下一心,舉國出征,對於高句麗無比重視,怎會重蹈前隋之覆轍呢?」
「呵!」
房俊笑了一聲,乾脆將毛筆閣下,伸了個懶腰,喝了口茶水,這才說道「殿下看過《隋書》?」
李治頷首。
房俊嘖嘖嘴,婉轉道「所謂『盡信書不如無書』,尤其是史書,可以細細觀之用心揣摩其中的聖王之道,卻也不能盲目的信以為真。需知道,歷來史書皆是由後來者編纂,勝利者去編撰失敗者的歷史,又豈能絕對客觀呢?」
李治蹙眉「別的史書或許會夾雜着編纂者的個人意願,但是唯獨《史記》與《隋書》不會。太史公錚錚鐵骨,魏玄成忠言直諫,這兩人的品性千古罕有,豈會有姐夫所言之情況發生?」
房俊捧着茶杯,搖搖頭,嘆氣道「只要是人,就會有七情六慾,就會有個人喜惡,人非聖賢,沒有誰會當真做到完全客觀,這是不可能的。」
史書這種東西,看看也就行了,真實的東西從來都不會在史書當中出現。
號稱「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史記》且不去說,其中主觀臆斷之處不勝枚舉,夾雜了太多的個人情感;單說《隋書》,難道當真因為魏徵的錚錚鐵骨,便絕對真實可信了嗎?
未必。
誠然,《隋書》弘揚秉筆直書的優良史學傳統,品評人物較少阿附隱諱。魏徵其人剛正不阿,他主持編寫的紀傳,較少曲筆,不為尊者諱。如隋文帝之「刻薄」專斷,「不悅詩書」,「暗於大道」,隋煬帝矯情飾貌,「鋤誅骨肉,屠剿忠良」等情況,都照實寫來,了無隱諱。
然而未必公正。
一部著作,代表了編撰者的核心思想。魏徵其人乃是隱太子李建成的幕僚,「玄武門之變」後成為李二陛下團隊當中以忠言直諫為特質的代表人物,這樣的人性情剛烈、嫉惡如仇,又豈能對待事物以平常心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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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七章 局勢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