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唐軍都且戰且退,慢慢匯集在這一片倒塌的城牆邊緣,甚至有不少唐軍已經撤出了城池,在野地里列陣。
雖是不斷撤退,卻退而不亂。
戰局並未失去掌控。
房俊一身戎裝,騎在馬上,薛仁貴與習君買分列左右,遙望着從城內源源不斷猶如潮水一般湧進來的薛延陀軍,一臉凝肅,毫無慌張之色。
一抹冰涼落在臉上,沁入心脾。
房俊抬起頭,不知何時雲層已然遮擋住了太陽,陰冷的風一陣陣隨着北邊薛延陀軍隊的湧入而吹來,天空漸漸飄起了零星小雪。
「稟大帥,敵軍已然有數萬人進入城中!」
有斥候自前方送來戰報。
房俊微微頷首,道「再探!」
「喏!」
斥候飛快跑向城內。
隨着唐軍且戰且退,越來越多的薛延陀軍湧入城內。
趙信城並不大,數萬人馬擠在城內,簡直猶如沙丁魚群一般熙熙攘攘,若是站在高處俯瞰,幾乎令人生出密集恐懼症。
唐軍就在城南的城牆下結成陣地,巨盾陌刀,宛如中流砥柱一般抵抗着薛延陀軍隊的衝擊。
兩軍陣前,又是屍橫枕籍血流成河,幾成人間煉獄。
似乎連上蒼也不忍見到這一幕慘烈之景象,雪花紛紛揚揚,充滿着悲涼哀婉之氣氛,天地之間一片縞素,越下越大。
「報!」
「稟大帥,敵軍已有三分之一進入城內,包括夷男可汗身邊的金狼兵,總人數目測不下於五萬人!」
「呵呵……」
房俊一聲冷笑「這夷男可汗還真當我們是烏合之眾,以為憑藉人數的優勢便能夠取得勝利?時代在變化,可惜呀,他曾經所有的驕傲與榮耀,都將要與這座城一起埋葬。瞧瞧這飄舞的雪花,簡直就是上蒼給予夷男可汗送行的縞素……」
薛仁貴對於房俊突如其來的「文藝范兒」有些接受不能,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再是謹慎小心亦不為過,咱能不能不裝……裝那個啥來着?
當即沉聲道「大帥,時機差不多了,發動吧?萬一被薛延陀醒悟過來即時撤軍,恐怕無法達成預想之戰果。」
「咳咳……」
房俊正想要裝一撥兒,試想,千百年後的子孫們讀到史書之上有關這一場戰爭的時候,每每看到房二郎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身處十餘萬敵軍陣中面不改色,羽扇綸巾淡然自若,對敵人有着悲天憫人的人文情懷,翻雲覆雨,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
多帶勁兒啊?
多牛的人,那也得懂得營銷,起碼要樹立個人的風格,才能夠在史書之上留下一個愈發流光溢彩的身影。
可惜呀,薛仁貴這個夯貨不懂情調……
斜眼瞥了薛仁貴一眼,嘆氣道「你呀你呀,哪兒哪兒都好,就是這粗鄙的性子得改改,胡人也是人,非是豚犬牛羊,眼看着這麼多人就要因為吾等命喪黃泉,將會有多少冤魂凝聚,草原上又會有多少孤兒寡婦?吾等是軍人,殺敵報國乃是天職,但亦應當心中有愛,有悲天憫人之情懷,瞧瞧你這一副興致勃勃急不可耐的模樣,怎地就毫無人性、如此冷血呢?」
薛仁貴瞪大了亮眼睛,一臉懵逼「……」
你心中有愛,悲天憫人?
我壕無人性,如此冷血?
娘咧!
有沒有搞錯?
想出如此一個絕戶記誓要將十餘萬薛延陀大軍斬盡殺絕的難道不是你?
現在卻裝出這麼一副慈悲心腸,真是噁心!
過分!
不過軍陣之中、疆場之上,主帥言出如山,不可違背,令之所至,赴湯蹈火!
不敢辯駁,只得忍着氣,一肚子委屈道「那個啥……到底要不要發動?」
房俊瞪着他,不可思議道「營造出如今這麼一個形勢,本大帥廢了多少心神,正應當畢其功於一役,帶領爾等開創震古爍今之千秋功業,爾卻問吾要不要發動?」
薛仁貴「……」
我這是問你要不要發動麼?
好吧,就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