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約莫十七五六,個頭不高,是個少年。楚光不熟他,只記得好像是王家的三兒子,名字叫王德福。
他的窩棚在聚居地最角落,斜對面是余家,再然後才是王家,一般也不會串門到那裏。
也不知是什麼事兒,這王家的老三居然找到自己這裏。
「讓開。」
王德福一臉不耐煩,伸手推搡了一把擋在前面的余小魚,小姑娘向後一個踉蹌,但仍然老鷹護小雞似的張着胳膊,沒有讓。
「不讓,這不是你家!」
「也不是你家。」
「但他有拜託我幫忙看家!」
「死人的家有什麼好看的。」
「他沒有死。」余小魚瞪着他,眼睛像金魚。
「少騙人了,那個外鄉人已經有四五天沒回來了。」
王德福不耐煩地繼續說着,「你們余家不就是想分一杯羹麼,我又沒打算一個人獨吞。這樣,棚子的橫樑和這門歸我,其餘的你們拿。」
死人的房子沒人住,通常會被街坊瓜分了。
沒有一個準信兒說人幾天不回來算死了,但一般好幾天不見有人回來,大家都默認他不是被奴隸販子或者掠奪者抓去,就是被異種叼去餵崽了。
沒有人能在外面連續熬過幾個夜晚。
即使是經驗豐富的獵手也很難做到。
余小魚下嘴唇咬得發青,眼睛像小金魚一樣瞪着,怎麼也不讓開,卻也沒有別的動作。
王德福不想等了,再等下去余家的男人們該回來了,自己一個人討不到好處,於是就準備強行推開她。
然而就在這時,一隻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誰說我死了?」
王德福渾身汗毛一個激靈,猛地跳到一邊,野獸一樣的目光忌憚地看着楚光。余小魚則是迅速溜到了楚光身後躲着,小聲打報告。
「他昨天就來了,想把你家拆了。」
「謝謝。」
楚光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德福,接着說道。
「你是自己走,還是我送你?」
王德福自知理虧,爭辯不過,緊接着瞟了一眼楚光背上那根尖兒上蘸着血污的鋼管,最終默不作聲走了。
他並不怕余家,也不怕這個外鄉人,但沒有人願意得罪一個體格健壯的男人。
尤其是這傢伙孤家寡人一個,根本沒有弱點。
看着這人的背影,楚光忽然覺得有些可悲。
有些人雖然活着,但和外面的鬣狗、禿鷲已經沒有了區別。
他曾親眼見過一隻變異鬣狗,咬斷受傷同伴的脖子,將它的肉分食。當時他並未多想,只當是自然法則,現在居然有點兒感同身受。
自己只是離開了幾天,這些人就已經蠢蠢欲動了。
躲在楚光背後的余小魚沒走,她覺得再等一等的話,或許能吃到那天吃過的糖果。
她從來沒吃過這麼甜的東西,差點兒連塑料棍都一起嚼了。
注意到那雙看着自己的大眼睛。
楚光先是一愣,隨即回過神來是怎麼回事兒,笑着從兜里摸出一根忘記吃的棒棒糖,塞到了小姑娘的手裏。
「這幾天麻煩你了。」
「不麻煩!」
小魚開心地撕開塑料紙,將棒棒糖塞嘴裏,含含糊糊地說道,「反正我也沒別的事做,你出門的時候,我都可以幫你看着。」
這時候,余家的男人們,扛着戰利品從回收站的方向回來了。從那鼓鼓囊囊的包裹能看出來,他們的收穫不少。
看到自己的大哥、二哥和父親,小魚一溜煙地躲回了屋裏。
賺糖吃只是副業,盯着外鄉人才是長輩交代給自己的工作,小魚可沒忘記長輩對自己的叮囑。
不過,她的動作再快,也不可能快過獵人的眼睛。
余家的家長——那個體格健朗、臉上皺紋縱橫的老人看了楚光一眼,沒說什麼,和背着兩袋青麥的大兒子一起進了屋。
余家的二兒子余虎,卻在楚光面前停下腳步。
楚光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