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那段時間他好像知道自己會以什麼方式離開,一直在角落裏用目光打量他們幾個,像是要把他們記住一般。
面對趙華的沉默,何清清忽然暴躁,尾巴不安分地在河裏甩來甩去,掀起片片水花。
「他還沒推小車帶我上去逛逛!」
「還沒等我蛻鱗拿去做衣服!」
「……」
許久,她平復下來,發梢滴落着水珠,眼望遠空。
長久的平和讓她和他們都忘了,末世里最常見里的就是死人。
他們都會一個一個離開,不過早晚而已,是這些日子的平靜,給了所有人可以一直這樣生活下去的錯覺。
離開一個人本不是什麼大事,他們從災難前一直活到末世的第十三個年頭,見過的死亡太多了,經歷的離別也太多了,只是莫名的,每個人都沉默了不少。
過了十幾天,遠遠看去,可以看到樹上有了些嫩綠,湊近了又找不到什麼,春天的腳步在快速蔓延着。
屋外的一塊平地被趙華收拾出來,他和陳志榮兩個人揮動鋤頭,把它翻騰一遍,之前已經燒過這片地上的野草,泥土被翻過一遍後,變得松鬆散散。
他們手裏留的種子,和何清清之前從柳樹那幾個人手裏換的種子都挑着地方種下去,不再像上次在小鎮上那樣小心翼翼。
當時是怕太陽剛出來,季節不對,氣候也不對,浪費了種子,現在他們種也得種,不種也得種,就算種不成,情況也不會更糟了。
再吃一整年的魚,他們都會死,沒有糧食可不行。
「咳咳咳咳……我可能快死了。」陳志榮更加虛弱了,卻一直吊着一口氣,走路晃晃悠悠,兩個月前就在說這句話,兩個月後依然是這副模樣。
趙華看了他一眼,覺得這貨應該沒那麼容易死。
爐火里木柴噼啪燃燒着,這一個月好像少了點什麼東西,讓他們都不適應,只能在閒時多干點活。
「踏。」
外面傳來略顯沉重的腳步聲,一隻厚底靴踩在了地上,邁步進來。
阿夏背着一大捆柴,柴刀挎在腰間,進來後把那些枯枝爛葉擺開,在院子裏再曬一通,好留着燒。
她的臉上帶着黑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再那麼注重細枝末節,身上也髒兮兮的。
柴刀有些鈍了,阿夏找出磨刀石,撒一點水用力打磨片刻,拿手指颳了刮刀刃,然後思考片刻,在腦袋上比劃一下。
「別!」趙華和陳志榮大驚。
哧……
她面不改色地削下一大截頭髮,抬眼看向兩人。
「……沒事,我說你小心點,別傷了自己。」趙華乾笑一聲。
陳志榮也鬆了口氣,但還是有點緊張。
阿夏沒言語,又在把另一側也削掉一大截,頓時感覺輕鬆了很多,頭髮長了以後總是有這樣那樣的不便。
用手抓抓留下的頭髮,她回房找個鏡子看看,像是狗啃的,東缺一塊西少一塊。
阿夏笑了一下,又側着頭,拿柴刀繼續修短一點,磨過以後刀刃還是有些鈍,扯得頭皮生疼,讓她眼角有些顫動。
終於修理完,她回頭看向空空的床鋪。
「噹噹。」
房門被敲響,趙華的聲音傳進來:「該吃飯了。」
阿夏起身打開門,趙華退後一步,仔細看了看她。
忽然奇道:「你是不是長高了?」
阿夏抬了抬眼皮,回身在門檻上比了一下,好像確實是。
原來她還會長高的嗎?
她也有點驚奇。
陸安蓄起了一層薄薄的鬍鬚。
自那天開始,他無法再夢入末世。
那一切有如大夢一場,現在夢醒之後終於能睡個好覺了,卻時常失眠,望着窗外星光,不由懷疑那究竟是真的,還是假的?
夏茴是不是也是他幻想出來的?
面對着現代的繁華喧鬧,陸安恍惚出神,怎麼也不敢想像,短短三百年,這一切就崩塌殆盡。
「如果我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