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離家出走的決心,對鹿梧來說並不容易。
人總是好逸惡勞,尤其鹿梧自幼到現在日子過得着實舒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躺着睡覺,修為也『噌噌』的往上漲——這種生活要是能一直持續下去該多好?
只要一想到出去,就有可能要面對風餐露宿,睡不好覺的環境,鹿梧就渾身不舒服。
但留在這裏,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
對其他人,敢讓鹿梧不爽的直接殺了便是,白天不方便,晚上還不方便嗎?
不然五個丫頭的鎧甲兵刃、練武資源,都是哪裏來的?
可鹿金河與三位娘親怎麼說也是自己這一世的生身父母,自幼把自己撫養長大,也包容自己孩提時種種任性,才讓鹿梧有了今日成就。
雖然大娘鹿常氏可能存有那麼一點私心,可自己說要認字,她便先後找來三個老師為自己啟蒙學文;說要練武,也找來府中供奉細心指點,更是配了五個丫鬟照顧自己生活起居,絕對沒有虧待過自己。
至於後來鹿梧覺得再學下去沒用,把這些老師都氣走,那是另外一回事,不能說大娘沒盡到心意。
而且大哥鹿松、二哥鹿柏小時候別說五個丫鬟了,他們沒到十六歲之前,連一個丫鬟都沒有,全是一幫粗手大腳的老爺們伺候着,美其名曰專志學業,不可分心。
——當然,在別人眼中,鹿梧身邊的丫鬟們和粗手大腳的老爺們也沒啥區別就是了。
自己這次甩臉給老爹,硬是跑路回梧桐莊偷懶,已經算是做到極限,總不能真為了偷懶這點小事和父母翻臉。
只是鹿梧本來就為了這幾日迎來送往煩惱,再想起過兩日要去金吾衛報道,給人當孫子,心裏更是憋氣。
好吧,其實包括上至吳王、下至金吾衛統領,大家早已商量好了,也做好思想準備,只要這位大爺能來掛個名震懾宵小,他想怎麼偷懶都沒關係——不過鹿梧不知道啊。
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就像是壓在駱駝背上的一捆捆重物,等到今天岢列跑來說,太后居然要替他做主婚姻,終於變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鹿梧可以想像,只要太后把要賜婚的消息告訴老爹鹿金河和三位娘親,保證他們興高采烈舉雙手雙腳歡迎。
哪怕他們四個輪流不睡覺,也得看着自己,別鬧出么蛾子來。
其實在外人看來,這已經是榮寵之極,可以說吳國王室已經做到極限。
可在鹿梧看來,無論任何理由,哪怕是所謂的為他好,只要有人扭曲他的意志,便令他感到不快。
別人憋屈不要緊,鹿梧卻是不能受憋屈的。
要知道,想要鑄就上品金丹,必要全心全靈一以貫之,不可有半分屈心之處。
有一分屈心,金丹便有一分缺陷,不能代表修道人的全部心靈。
金丹有缺,元神難成,這是鹿梧都沒辦法的事情。
這也是修道之人在鑄就金丹之前,大多要封了自身力量,去紅塵煉心、經歷人生百味的原因。
這不是為了遊戲風塵,而是為了找到自己心靈缺陷,並一一補足,然後才敢着手凝聚金丹。
所以鹿梧不得不走,不然這麼憋屈下去,父母子女親情漸漸磨滅,一旦情緒爆發,只怕有不忍言之事。
鹿梧下了決心,只是看着五個丫頭討論得愈發熱烈,要帶的東西也越來越多。
鹿梧不禁覺得,自己帶上這五個丫頭一起跑路,是不是一個錯誤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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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鹿府。
「鹿大夫,宗正大人三日後方有半日空閒,還請鹿大夫帶小鹿大夫前去宗正府選擇封地,切莫錯過。」
蔡黎把手中茶杯放下,袍袖在桌子上一帶,不動聲色的將桌上房契抹入袖中。
「蔡主簿,鹿某識淺,不知這封地選擇可有講究?能否給鹿某指點一二?」鹿金河笑眯眯的問。
「唔,左右無事,便於鹿兄多聊幾句,不過鹿兄可不要外傳。」蔡黎不動聲色眼角朝下一瞥,那是一處嵩京城內房屋地契,頓時看這位暴發戶大夫順眼起來。